036
梁盛失眠了,翻來覆去一.夜沒睡著,好不容易閉上眼,夢裡都是那個香香軟軟的身影。
第二天帶著小弟們上山,好幾次差點一頭撞樹上,幾個小年輕想笑又不敢笑,憋得直抖抖。
天不亮上山,天黑了才下山,知青點院門已經關了,梁盛盯著緊閉的木門看了半晌,回去又是失眠。
第三天一大早,他頂著兩個黑眼圈,蹲家門口吃早飯,吃一口,看一眼不遠處的知青點,再吃一口,又看一眼,拿著下飯似的。
幾個女知青頻頻看他,瞧那一臉凶悍,說話都不敢高聲。
白小溪端著木盆從院裡出來,打算去河邊洗衣服,看見梁盛,腳下一轉,向他走去。
梁盛這下反倒不看她了,低頭喝粥,很專心的樣子,卻不小心嗆到,捂著嘴一陣咳,臉和脖子都紅透了。
“誰跟你搶呢?”白小溪笑話他。
梁盛不說話,端著碗猛扒粥,筷子劃拉幾下,什麼也沒劃進嘴裡,才發現粥已經喝完了。
他謔地站起來,若無其事轉身進門,抬腳就被門檻磕了一下,險些摔個趔趄。
“……”
行了,今天的臉已經丟光了,麵子裡子都沒了。
白小溪在他身後,笑得東倒西歪。
“昨晚什麼時候睡的呀,是不是還沒睡醒?”她揉著眼角笑出來的淚花。
梁盛繃著張臉,看起來特彆凶,耳廓卻是紅的,粗聲粗氣問:“你去洗衣服?”
說完就在心裡踢了自己一腳,問的什麼屁話!端著衣盆不洗衣服,去給河神上供麼?
白小溪彎著眼睛說:“對啊,你有沒有衣服,要不要一起去洗?”
幾分鐘後,梁盛提著一桶臟衣服,跟白小溪出門。
快走到河邊,他才想起來,院子裡明明有水井,為什麼要往外跑?
而且,他一個大男人,夾在一群婦女中間,蹲在河邊洗洗刷刷,那場麵……
梁盛覺得肯定是昨天上山時,把腦子忘在山上了,不然他今天乾不出這麼多傻缺事。
白小溪卻挺高興,一路腳步輕快,“你們昨天是不是回來得挺晚?關院門的時候,我看你家還是黑的。”
梁盛嗯了一聲,低頭看她,她臉上帶著笑,粉白的臉頰看起來飽滿又柔軟,像天上蓬蓬的雲朵。
她心情這樣好,讓他覺得,去河邊洗衣服,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白小溪照顧他的麵子,找了個遠離人群的地段。
不過,他們兩人一同出現,實在叫人驚訝,隻要有一個人看見,其他人立刻就知道了。
一時間,河邊掀起一股小小的議論浪潮。
“那是小溪吧?我記得小姑娘乾活很利落。她怎麼跟梁盛在一塊?”
“是她,上回還在山上撿了一大塊何首烏,運氣好著呢。”
“梁盛跟她兩個難道是在談朋友?”
“真的假的?”
“我之前就想說了,前幾天在小楊梅嶺,看見白知青坐在樹上看書,梁盛在樹下吹曲子,哦喲,跟電影裡演得一樣!”
“嘖嘖,現在的小年輕啊,不得了。哪像我們那會兒,什麼都不懂,兩眼一抹黑,全聽爹媽的。”
“我看沒什麼不好的,隻要彆像那個一樣。”說話的人往大隊長家方向努了下嘴。
其他人馬上領悟,紛紛心知肚明笑起來。
“梁盛瞧著不是那麼輕飄的人。”
“白知青也跟那個不一樣,我聽說她還教梁盛寫字,兩個人就在院子裡看書,院門也沒關,不像那些個遮遮掩掩的。”
“可惜沒有個長輩……”
“對了,梁誌強病好了嗎?”
“沒呐,你說奇不奇怪,明明當時撈上來好端端的,到了下午就說頭暈腦袋重,昨天我去看過,現在天這麼暖和,他裹在棉被裡還瑟瑟發抖。”
“不會是被什麼臟東西……”有人小聲道。
另有人也壓低了嗓音,“在我娘家那,掉進茅坑的人,需要討百家米熬粥喝才行,說是可以壓邪祟,也就現在,不興那一套,不然可靈驗了。”
“噓……不說這個。”
早些年“破四舊”鬨得轟轟烈烈,楊梅嶺這樣的小地方,唯一一間廟被搗鼓了,那些跳大神、算命的,連家都砸爛了。
直到現在,也沒人敢光明正大提鬼神之事。
河邊安靜了一會兒,直到有人說起不久後隊上要收土豆,才又熱鬨起來。
白小溪跟梁盛也邊洗邊聊天,河水潺潺流動,不怕談話內容被人聽見。
“昨天有多少收獲,是不是又要去縣城了?”
梁盛赤腳站在水裡,用力在一塊大石頭上摔打臟衣服,水花隨著他的動作飛濺。
物資匱乏,肥皂是稀罕物,村裡人舍不得用來洗乾活的衣服,臟衣大都靠這樣摔摔打打。
“最近不去,摘的藥材得曬幾天。”梁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