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天人之上?」
「神意圓滿,心念之間便可暢遊千裡……謂之神遊。」
一道玄之又玄的氣息從他身上升起。
“你……拿我磨礪……”白帝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隱隱有所明悟,驚怒之下,攻勢更是恐怖,天地都在動搖。
巨大的書頁遮蔽在天穹之上,隱隱隔斷了晏危樓與這片天地的聯係,暫時隱蔽了他身上的一切因果,讓他仿佛置身於什麼都沒有的虛空之中,再也沒有辦法從天地之中借力,甚至吸納靈氣。
——對這片天地而言,他是不存在的人。自然不可能引動天地的絲毫力量。
而白帝的攻勢已然到來。
“千秋!”
晏危樓輕喚一聲,千秋劍頓時嗡嗡震蕩,如電光般朝他飛來。
他左手握住千秋劍,與右手刀光一並斬出,劍氣與刀光交織成十字,雙瞳中的時之晷也在同一時間燃燒起來。
這是他傾儘全力的一擊!
這一刻,所有人的視線都被無窮的光輝充斥,以至於短暫地失去了光明,哪怕天人聖者亦是如此,耳邊更是聽不見一絲一毫的聲音,好像置身於一片無光無聲、黑暗虛無的世界裡。
好似隻過去一瞬,又仿佛過去了這一漫長的時間,當眾人從那種無光無聲的幻覺中退出,就見兩道身影齊齊向下墜落,隻不過一個是重重地摔落在地,另一個勉強穩住身形,半跪在那裡。
上方的天書虛影化作漫天流光逸散。
天書虛影破碎的同時,一枚小小的,殘缺的碎片緩緩從天上掉落下來,被晏危樓搶先一步捏入手中。
——那看上去像是某個齒輪的碎片。
“你、我……天、天書……”
白帝重重砸在地上,身體幾乎被劈作兩半,隱隱露出了破碎的內臟,眼睜睜望著這一幕,他目眥欲裂。
“那是我的……”
儘管看上去很想從晏危樓手中搶回那枚碎片,但顯然已經垂垂待死的他終究隻是重重喘了幾口氣,連動都動不了。
晏危樓還低垂著頭半跪在地,身形輕輕晃。他緩緩收回捏住碎片的手,唇邊突然勾起一抹恍然的笑。
滴答,滴答。
鮮血隱隱從他低垂的臉上砸落在地,他的聲音極輕極淡:
“原來……這就是天書的真相。”
接觸到那枚碎片的同時,晏危樓已然知曉了一切。儘管當初在天中禁地取回另一隻時之晷時,他曾隱隱記起身為“元”的記憶,大概知道了一些關於天書的事,但現在才算是一清二楚。
——此界並非唯一,世界之外還有世界。而界外虛空之中,世界之數更是以億萬計。早在諸界誕生之前,虛空之中先誕生了一件神物,被稱作命運齒輪。
命運齒輪作為天生神物,天生操控命運之道,其中的器靈擁有自身意識之後,便為自己起名為“天命”,又在諸多世界誕生時,便開始編織諸多世界的命運,將所有世界納入自己掌控之中。
祂仿佛一團陰影籠罩在諸天之上,編寫眾生之命運,掌控萬界之興滅。無論是凡人還是修行者,普通人還是妖魔,世間一切生靈的興衰成敗,生死幻滅,都在祂的掌控之中。許多人從生到死都不知一生受其安排。所謂受到天命眷顧的天命之子,指的便是在祂編織的命運劇本中出演當前時代主角的人物。
在妖魔盛行的時代,半妖出身的白帝便是這樣一位“天命之子”,劇本所選定的主角。他本該在天命推動之下走到巔峰,成為無數人所仰望的救世主。
沒想到,劇本還沒有開始,虛空之中首先掀起一場動亂,“天命”的一位大敵成長起來,借助眾生之力,一舉斬碎了遙懸於諸界之上的命運齒輪,於是“天命”操縱諸界的命運之弦也開始斷裂。
趁此時機,□□控的諸多世界都開始反抗。機緣巧合來到這個世界的“元”本身就不在天命的劇本中,是此界最大的變數,因此受到天道青睞,被選中成為幫助此界擺脫天命操控的唯一人選。
——而他也的確做到了。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命運齒輪破碎之後,居然有一枚殘片意外落入此界,落到了原本的天命之子白帝手中。
得知真相的他在天命引誘之下,整個人的心態都發生了扭曲,將推翻妖魔統治,拯救了整個人族的“元”視作竊取了自己命運,奪走了自己榮光的大盜,不甘之下,背棄當年的救命之恩多年並肩作戰的情誼,想要將一切扭轉回正軌。
——這一切榮光,都是他該得的。
最終,他被封印入瀚海界,“元”也在安排一番後,失去了全部記憶,跨越數萬年之久,以全新的身份蘇醒過來。
“……為、為什麼?”
白帝氣若遊絲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驚醒了陷入沉思的晏危樓。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能對付天書?對此界而言,它本該是破格的存在。”
白帝強撐著一口氣,說不出話來了,隻能夠用力點頭。他目光落在晏危樓身上,帶著深深的不甘與難以置信。
滴答,滴答。
一滴一滴鮮血滾落在地,晏危樓徐徐抬起頭,“望”向白帝的方向。
白帝倏然一驚,麵色微變。
隻見少年雙目緊閉,兩行鮮血順著臉頰滑落。他漆黑濃密的睫毛被鮮血浸濕,緊緊貼在眼瞼上,神情卻平靜至極,唇邊甚至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弧度。
這讓他蒼白俊美的臉上多出了一份說不出的妖異與深沉。
“……可我偏偏不想說呢。”
被人連續搞死了八次,哪怕他隻記得重生之前的那一次,哪怕這一切本身似乎有著他自己的安排與布局,但晏危樓還是很記仇,他就是這樣睚眥必報的人。
在白帝驚詫睜大的雙目中,晏危樓突然徐徐勾起唇角,帶著幾分戲謔。
“……帶著這份疑問去死,你一定很不甘心罷?”
“……那我就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