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誌抽出信封中的幾張折疊在一起的宣紙,心裡下意識的估測著陶櫻留給自己的絕筆信上寫了什麼內容。
微微轉頭瞄了一眼仍然站在棺材旁低聲啜泣的環兒,柳明誌微微錯開了身子,這才低頭翻看起了手中的書信。
吾夫柳明誌,親啟。
賤妾陶櫻拜首。
書箋舒展之日,夫,見字當如麵。
自去歲泣彆多日,夫君安好?
雖已無緣再逢,妾惟願夫君萬般安好。
妾身命淺福薄,與夫有緣相見,卻無份相守,自此一彆,當是陰陽永隔矣!
黃泉路長,奈何幽寂。望夫君,雖痛勿念。
勿以妾身一人之私情,而枉顧天下黎民百姓。
回憶昔日兩餘載,妾身與君初相識,妾身懷千般怨恨,因挾私仇而近君前。
今日複思之,自是悔不該當初。
奈何回首往昔,已然追悔莫及。
以至於淪落今日之狀,實乃妾身罪有應得,無關夫君之過。
前亡夫之恩怨,妾身雖然已經釋懷下,然前亡夫之身死,雖非夫君親自所戮,終歸與夫君有莫大乾係。
常言道,好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
妾身與夫君本無夫妻之名,卻日夜歡好數次,此等行徑,已與妾身幼時所學婦德大相徑庭。
閒暇之餘獨自思之,實在是羞愧難當。
妾身本為尋仇而來,卻因緣巧合**於夫君之手,有失清白之名。
更是情難自製與夫君暗通款曲經久,當是有愧於亡夫在天之靈。
妾身身份敗露之際,本欲直接不辭而彆,然而卻因為與夫君久伴憐惜之故,意欲離,心卻留,遲遲不舍辭彆夫君黯然而去。
更是萬萬想不曾想到,有朝一日妾身竟然會對夫君傾心相待,淪陷夫君編織的情網之中無法自拔。
然而與夫君相處雖然甜蜜,可是每當夫君離去之後,妾身想起亡夫在天之靈,便因有失婦德而羞愧不已。
你我二人始終是有實無名的露水夫妻,妾身名分終究是李氏妻妾,而非夫君家眷。
雖心有所往,甘願以夫君妾室自居,然而終究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惟願以身殉情,償還心中對亡夫之歉意。
願夫君原諒妾身自私的選擇,莫與妾身一介女流計較,從而心中耿耿於懷怨恨妾身,令妾身死不瞑目。
妾身身份未曾敗露前夕,妾身從諜影某位前輩口中悉知,非但妾身一人,長嫂李氏陳婕亦與夫君私下有染。
且為夫君誕下掌上明珠。柳家嬌娥,主為憐娘。
私下相處亦是百般恩愛。
妾身起初頗為鄙夷長嫂不貞德行,然而與夫君朝夕相處,尚不知自己亦如長嫂一般泥足深陷。
直至苟合事消多日,夫君再來府上私會妾身之時,妾身情不自禁心生歡喜,那一刻妾身才幡然醒悟,原來妾身竟與長嫂一樣已經深陷其中。
此一時彼一時,妾身對長嫂能陪夫君長相廝守,竟情不自禁心生豔羨之情。
然。造化無常,事與願違。
妾身與長嫂雖然同為李氏妻妾,卻又有著雲泥之彆的身份橫亙其中。
便是已故亡夫之身份。
長兄李白羽雖然英年早逝,卻與夫君毫無瓜葛,雖然夫君千裡救駕來遲,可是事出突然,夫君那時已經是竭儘所能也已經無力回天。
仁至義儘矣。
夫君那等亂局叢生之下,亦是鼎力扶持李曄孩兒登基為帝,於李氏皇族而言,雖是人臣本分,亦是大恩大德。
此等情況之下,長嫂以寡者之身份與夫君私下有染,彼此身份雖有悖人倫,於有情人而言,卻是於情可言,於理可和。
然而妾身則是不同,先亡夫之死終究是因夫君所致。
夫君於長嫂而言有恩,於妾身而言卻有殺夫之仇。
妾身雖然已經釋懷,卻因為亡夫在天之靈,妾身之身份,始終無法坦坦蕩蕩的麵對內心譴責,坦然與夫君廝守終老。
撫心自問,此為人妻婦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