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二柱用力的眨巴了幾下已經通紅了的雙眼,神色悲痛的低下了頭。
“大帥,你不知道。
當初卑職我最後一次回家探親之時,在我離開家門的時候,卑職的婆娘她就又又已經懷有身孕了。
然後,在十個月之後,卑職我就在大營裡麵收到了我那婆娘的家書了。
我那婆娘在信中言說,她又給卑職我生下了一個女兒,問我應該給閨女取一個什麼名字好聽
卑職看完了我家婆娘書信上麵的內容後,我馬上就興高采烈的跟眾位弟兄們仔細探討了一番。
最終,卑職給我那剛出生的閨女取好了一個名字以後,我就馬上給家裡的婆娘回了一封家書。
卑職我原本以為,我很快就可以回到家裡麵去探望自己家中的妻兒老小了。
然而!
然而!
然而,卑職我卻萬萬沒有想到,我們一家人這一分彆,竟然就是將近八年的歲月啊!
大帥,卑職的小女兒她今年都已經七歲多了,可是我這個當爹的卻連她長的什麼模樣都還沒有見過。
除此之外,大帥你知道嗎?
卑職我在最後一次離開家門,辭彆了家人的時候,我的老娘親她老人家已經六十歲了。
我爹他走的早,我們兄弟姐們全靠老娘她一個人拉扯,含辛茹苦的將我們兄弟姐妹們一個不少的全部都養大成人了。
自從上次一彆家門,一晃眼就快要八年的時間了。
卑職我這個當兒子的,如今竟然連自己的老娘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啊!
大帥,卑職想家了,卑職想家了啊!
嗚嗚嗚,嗚嗚嗚。”
當方二柱說完了最後一句話之後,用一雙粗糙的雙手用力的抓著地上的塵土,鐵打的漢子直接情不自禁的失聲痛哭了起來。
柳明低眸看著跪在自己的身前緊握著雙手,低著頭失聲痛哭的方二柱,心頭不由地顫栗了幾下。
一時間,他緊緊地皺著自己的眉頭,心緒瞬間變的五味雜陳了起來。
程凱遠遠地發現了柳大少的神色變化,急忙起身一路小跑到柳大少的身邊停了下來。
“大帥,末將……”
柳明誌轉頭看了程凱一眼,直接開口將其才剛說了幾個字的話語給打斷了下來。
“你先彆說話。”
“是,末將遵命。”
柳明誌無聲的籲了一口氣,端著手裡的酒碗緩緩地送到了嘴邊,然後,他微微抬頭一口氣直接將碗裡的酒水給一飲而儘。
隨即,他又給自己續上了一碗酒水,慢慢地在方二柱的身前蹲了下來。
看到柳大少蹲在了自己的麵前,方二柱連忙鬆開了書信裡的塵土,抬起手背用力地擦拭了幾下臉上的淚水。
“大帥,抱歉,真的是抱歉,讓你見笑了。”
柳明誌輕輕地搖了搖頭,低眸掃了一眼方二柱放在地上的酒碗,直接倒上了一碗酒水。
“好兄弟,咱們再共飲一碗。”
“是。”
方二柱用力的點點頭,快速的在身上擦拭了幾下手心裡的塵土之後,立即端起了地上的酒碗。
“大帥,卑職先乾為敬。”
“共飲,共飲。”
當一大碗的酒水再次下肚之後,方二柱輕輕地把酒碗放到了地上,神色恭敬的對著柳大少行了一個軍中大禮。
“大帥!”
“哎,好兄弟,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柳大少此言一出,站在他旁邊的程凱順勢神色一緊,連忙衝著單膝跪地的方二柱使起了眼色。
然而,方二柱卻仿佛沒有看到程凱使的眼色一樣,他神色恭敬的看著柳大少重重地呼了一口酒氣。
“呼。”
“大帥,從卑職我奉命跟著兩位大帥萬裡西征的那一天開始,卑職我便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所以,卑職我並不怕死。
如果我要是戰死在了異國他鄉的沙場之上,那隻能說明是卑職我自己沒有本事。
自己技不如人,戰死了也就戰死了。
卑職身為一個軍人,戰死在沙場之上,死得其所也。
身為一個軍人,可以馬革裹屍還,這是卑職我的榮幸。
不就是一死嗎?有什麼好害怕的?
十八年之後,卑職我又是一條鐵骨錚錚的好漢。
可是,可是。大帥,卑職我不怕戰死沙場之上,我怕的是就這樣一直沒有任何希望的老死在異國他鄉啊!”
“大帥,卑職我有幸讀過幾年的書,因此一些該明白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
我知道,我剛才所說的那些話已經是在動搖軍心了。
同樣的,卑職的心裡麵也十分的清楚。
動搖軍心者,將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
大帥,卑職罪該萬死,還請大帥治罪。
無論大帥你如何懲罰我,卑職都絕無怨言,心甘情願的接受任何懲罰。”
方二柱語氣低沉的話語一落下之後,柳明誌還沒有來得及開口,站在他旁邊的程凱瞬間臉色一變。
眨眼之間,程凱猛地抬起自己的右腿,一腳踹在了方二柱的肩膀之上。
方二柱毫無防備之下,當場就被程凱的這一腳給踹的直接後仰在了身後土地上麵。
緊接著,程凱馬上向前走了兩步。
他看著在地上翻滾的方二柱直接再次抬起了自己的右腳,毫不猶豫的朝著方二柱的胸膛上踹去。
他一邊踹著方二柱的胸口,一邊大聲的罵罵咧咧起來。
“方二柱,你他娘還知道你說的話會動搖軍心啊?
你個狗日的混賬東西,不爭氣的玩意,竟然敢動搖軍心,老子我饒不了你。”
程凱喘著粗氣大聲的咒罵間,直接轉身朝著幾步外的一個將領看了過去。
“鄭海!鄭海!”
“末將在。”
“你他娘的,馬上去給老子我找一個鞭子過來,老子我今天非得抽死這個不爭氣的混賬東西不可。”
“是,末將遵命。”
已經重新給自己倒上了一碗酒水的柳大少,轉頭看著正要動身離去的鄭海,朗聲吐出了兩個字。
“且慢。”
鄭海急忙腳步一頓,神色不安的轉身對著柳大少行了一禮。
“大帥,你有什麼吩咐?”
程凱亦是下意識的停下了踹著方二柱的動作,他顧不上方二柱的情況,臉色局促的連忙偷偷地瞄了一眼身後的柳大少。
柳明誌頷首呷了一口碗中的酒水,沒好氣的抬頭朝著程凱望了過去。
“程凱。”
程凱聞言,急忙轉過身來衝著柳大少單膝跪拜了下來。
“末將在。”
柳明誌把酒壇放到了地上,笑吟吟的抬起手在程凱的頭上不輕不重的拍了一巴掌。
“嗬嗬嗬,你這個兵馬大將軍,還他娘的挺會護犢子的嘛!”
聽到柳大少這麼一說,程凱的臉色微微一僵。
柳大少都已經把這句話說出來了,他哪裡還不明白,自己剛才的那些小把戲,根本就瞞不過柳大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