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被強行喂了一大缽魚肉,他能忍住不在屋內當著她的麵吐,已算是忍耐極強。
吐完後,他麵無表情地擦著嘴角,站起身。
不能吐得太久了,一會兒他若是回去晚了,誰曉得她會不會發難。
蘇忱霽蹣跚著腳步,勉強提起虛弱的身體緩步移至井邊,費力地打水。
方才吐過身體正是虛弱之際,連桶都難以提起,身體猛地向前傾倒。
眼看著就要栽進井中,從身後伸來一雙手將,一手穩定著木桶,一手將他的後頸提著。
“小心。”沈映魚的聲音自黢黑的夜中傳來,聽不出是什麼語氣。
她一直在身後。
聽見聲音那一刻,蘇忱霽忽然莫名有這個念頭。
春夜的風帶著寒涼,吹進他的衣襟中,忍不住瑟瑟發抖。
兩人合力將水提進去,沈映魚隻字未言方才的看見的,語調如常地說著旁的話。
他心不在焉地隨口應答。
因為隻有兩間房,廚房和大
廳是連在一起,沈映魚洗澡自是不能去臥房,也不能去院子,所以蘇忱霽就去了院子。
他坐在門口的台階上,身後是水聲汩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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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頭看著天邊的璀璨絳河,眼底漸浮起迷惑。
其實今日發生好幾件事,若是放在平時,她都會借題發揮,然後想儘一切辦法折辱他。
然而今日當真沒有動他半分。
究竟是真的變了,還是因為旁的事在隱忍?
他開智啟蒙較早,以往在蘇府時教書先生便時常誇他聰慧。
旁人要學無數遍的東西,他隻是隨意瞥一眼便能記下,是難遇的神童。
但他此刻卻想不通,她這樣做究竟是要作何?
真的是他心中所想的那個可能嗎?
就在蘇忱霽思緒萬千時,屋內衣裳窸窣地響起,隨後傳來女人溫和的嗓音,他才邁著凍僵的手腳進去。
空氣中隱約有些潮濕,還夾雜著一股兒清甜的香氣,掩蓋了往日的黴味兒,他不由得多呼吸了幾口。
蘇忱霽洗漱時,沈映魚照樣也是去外麵坐著。
好在蘇忱霽的速度較快,她並未在外麵凍多久就進去了。
白日未曾想起夜間的會有這樣的尷尬,到了晚上沈映魚方才一一體驗。
隻有一間臥房,以往沈映魚和陳娘睡一起,而蘇忱霽單獨睡在房內,用櫃子搭建成的小床上。
陳娘當時本是想著春分後,尋街坊鄰裡幫忙在一旁搭建個小房間,結果她未曾熬過冬季就去了。
搭建房間之事就此耽擱了。
後來她頻繁將房裡的比較完好的東西,都拿出去換吃食,自然,也將蘇忱霽當床睡的那幾個木櫃子也換了。
如今的他要麼睡門口,要麼睡在灶屋的柴堆上。
沈映魚坐在床上,猶豫地看著一臉疲倦坐在門口的人。
在北齊男女十歲不可同屋,但門口坐著的人瘦瘦小小的,好似自從來了陳家村這幾年都未曾長過身量,依舊如同七歲稚童般大小。
“忱哥兒。”
就在蘇忱霽將頭靠在門框上,剛剛閉上眼,屋內的聲音就響起了。
“一起到床上來睡吧。”沈映魚道。
蘇忱霽背脊瞬間繃緊,轉過頭,坐在床上的人烏發鋪散,膚白如雪,正招手喚他前去。
“不用了,我就在此處就可以了。”蘇忱霽臉上僵硬地揚起笑。
那笑落在沈映魚的眼中,可憐得如同拴在在門口的小狗。
怪不得這幾年忱哥兒不長身體,食不飽,穿不暖,甚至還隻能坐在門口睡,長此以往下去,自然就形成了這般模樣。
沈映魚心中再次升起愧疚,原本的那點糾結也就散去。
就當他是七歲的孩童,下床直徑行至他的麵前,伸手將人拉著。
蘇忱霽手緊扣在門口,一點點地被拉開,難得在臉上浮起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不過最後還是被拉到了床上。
躺下去的那一瞬,並無疼痛襲來,他心口的巨石緩緩落下。
豆燈的燈芯被剪斷了,房間中陷入黑暗。
沈映魚倒是睡得極快,片刻便傳來淺淺的睡息。
蘇忱霽緊繃著背脊將臉朝著牆內,鼻翼間都是無孔不入的香氣,從四麵八方襲來。
他半分困意都無。
黑暗像是吞噬人的野獸,他一刻也不敢放鬆警惕,猶恐自己忍不住起身將一旁的人趁著夜色直接掐死。
一直熬到牝雞晨鳴,隱約察覺身旁的人隱約在動,他才意識模糊地漸漸入眠。
沈映魚難得做了一個前世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