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身影飛掠過無垠夜空,立於薄雲之上。
在他的腳下,是一片繁華的城市燈火。
哪怕是在數百米的高空,依舊能隱約聞到下方的弦樂與香風。
“聖塞姆城,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藝術之都。”藝術氛圍,可以說直衝天際。
高空之上的人低頭慨歎了一句,目光逡巡,最後定格在下方城池中唯一看上去黯淡的街道。
黑影俯衝而下,最後無聲無息的落在一條無人且陰暗的小巷中。
伴隨著噠噠噠的腳步聲,他走出了深巷,路口處有一堆焚燒的枯木,借著燃燒的火光,能清楚的看到來人的臉。
紅發金眸,慵懶俊朗。
正是用了變形術之後的安格爾。
安格爾看了看四周,這是一條被火燎過的長街。
到處一片狼藉,不僅僅路口有焚燒的枯木,街兩邊的房子也都有複燃的火點,以及各種殘敗的、燒成木炭的黑色遺留物。就連空氣中,都還飄蕩著點點耀目的火星。
刺鼻的味道,彌漫在整條街上。
左邊的一個石磚房保存的相對完整,從那被黑灰染過的牆麵路牌可以看到幾個有灼燒痕跡的字:柏樹街西巷1-349。
這裡就是柏樹街,與銀鷺王室的宮殿群比鄰,曾經是藝術的長廊,而此時卻變成了一片廢墟。
安格爾微不可查的歎息一聲,向著不遠處的火堆走去。
這片火堆恰好擋在路中央,定睛一看,是一堆沒有燃儘的街邊油木。
安格爾蹲下身,緩緩的伸出手,試圖通過接觸,去感知那熊熊燃燒的火焰。
“年輕人,你可彆想不開啊!”一道帶著急切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
安格爾抖了抖手上沾染的火星,站起身,轉頭看去。
隻見一個披著防火布,身材發胖的中年婦女,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讓安格爾趕緊離開火堆。
“年輕人,一定要往好的地方想,就算房子被燒了,隻要人沒事一切都能重來。”中年婦女明顯是有受過良好教育的,雖然醜陋的黑色防火布遮蔽了她的衣著,但從她那明顯有過設計的發型,可以看出她應該出自一個相對富裕家庭。
隻是漂亮的卷發下麵那張臉,此時卻是帶著黑灰,想來是被柏樹街上飄蕩的灰塵沾染的。
當看到安格爾的臉時,中年婦女明顯愣了一下。年輕英俊的麵容,配合那一身明顯價格不菲的紳士服,怎麼看也不像是因為房子被燒就要自儘的樣子。
而且,他的嘴角啜著禮貌的微笑,又是標準的貴族打扮,和周圍這火星飄蕩的廢墟實在有些不搭。
“你……讓我想想,你是不是有什麼心愛的畫作被燒了?所以一時想不開?”中年婦女似乎覺得這個猜測可能接近真實情況,立即念叨道:“你是受到昨天那個小夥子的影響了是吧?唉,那個小夥子就是傻,一幅畫怎麼能比人命重要呢,非要衝進火場去,結果差點把自己給燒著了。”
“現在的後生啊,就是魔怔了。各個都在追趕風潮,視藝術為生命。”
“其實啊,這條路走偏了。”
“噢,為什麼會走偏了?”說話的是安格爾,本來他隻是覺得這個中年婦女是好心,所以留下來和她解釋一下,避免誤會;但她因為誤會而引發的後話,卻是讓安格爾起了幾分興趣。
“你先過來,我再告訴你。這火啊,不一般,怪異的很,燒起來連水都撲不滅,你彆靠近這些火。”
“我想女士你誤會了,我沒有輕生的念頭,隻是到這附近轉轉。”安格爾繞過火堆,站到了火焰燒不到的地方。
“這附近有什麼可轉的?”
安格爾笑而不語。
中年婦女見狀,知道對方不願意回答,想想也就罷了。隻要不是尋死,其他的都無所謂。
“就算你要在附近轉,也可彆靠近這些火。而且這裡時不時複燃,真有什麼東西,估計也被燒壞了。”
從她的這番話中,安格爾大概明白,她又腦補了一出戲。估計把他當成撿漏的了?
“女士為何大半夜會來這裡?”安格爾反問道。
“你問我啊,我是去柏樹湖那邊看看魚……之前每天晚上都要去喂它們,這兩天因為大火的關係,我也沒辦法來。如今火被撲滅的差不多,所以想過去看看。”她對自己的行程倒是絲毫沒有隱瞞,三言兩語就將情況交代清楚了,順道抖了抖手上的皮口袋,裡麵沉甸甸的都是一些麵包碎。
柏樹湖。安格爾之前俯瞰的時候,記得柏樹湖離銀鷺宮門附近不遠,他正好也準備去銀鷺王室,便道:“我也正好要去那邊,如果女士不介意,不妨一起?我也想聽聽女士之前所說的路走偏了是什麼意思?”
“好好。”中年婦女笑道。
在前往柏樹湖的路上,安格爾也知道這位中年婦女叫做康奈麗,之前也是柏樹街的居民,有一個兒子,隻是她的兒子癡迷藝術,最終為藝術還差點獻上了生命。
“我說他們的路走偏了,其實也是從我兒子那裡看出來的。”
“我兒子為何癡迷藝術,你可知道?”
安格爾猜測道:“因為熱愛?”
康奈麗夫人搖搖頭:“我也希望他是熱愛,但並不是。他本心並不熱愛藝術,之所以對藝術這麼癡迷,是因為環境的影響。”
康奈麗歎了一口氣,看著遠方繁華的聖塞姆城夜景,輕聲道:“中央帝國又叫藝術之國,聖塞姆城則是這個藝術之國的中心,自然被稱為藝術之都。這裡的藝術氛圍很濃厚,幾乎大部分的人,從小就是在藝術的耳濡目染中長大,油畫、音樂、話劇、雕塑、建築……”
彆看康奈麗現在很富裕、生活無憂,但她的出身其實並不好,曾經也隻是一個農婦,平日接觸的都是貧農階級,兒子自然不可能對藝術有所追求。隻是後來,她兒子上學後,周圍的同學每日侃侃而談的都是藝術,為了融入他們,她兒子就開始研究藝術。
康奈麗作為母親,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她知道自己的兒子內心其實不喜歡藝術,後來表現的對藝術癡狂,其實是魔怔了,在這樣濃鬱的藝術氛圍下,自己把自己給洗腦了。
這樣的例子,其實在聖塞姆城還不是少數。
藝術的結果自然是優雅的,但達成藝術的過程,本身帶著枯燥乏味,怎麼可能每一個人都有這樣的耐心去熱愛藝術。環境因素,迫不得已罷了。
在一個從眾的社會,如果你不從眾,那必然會被拋棄與排斥。
康奈麗以前倒是對此無所謂,直到兒子差點為了藝術獻出寶貴生命,她才開始重視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