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魯魯?”
西西亞一踏進大門,就看到了不遠處有一隻背生雙翅、尖嘴豬鼻,渾身灰不溜秋的石像鬼。這隻石像鬼沒有化為雕像,而是偷偷摸摸的望著著大廳右側的帷幔,腦袋左伸一下,右蹭一下,似乎想掀起帷幔往裡邊看,但又好像畏怯什麼而不敢。
而西西亞突然的出聲,嚇得這隻像是在做賊心虛的石像鬼,猛地一個哆嗦,連背上瘦骨嶙峋的翅膀都瑟縮了起來。
帶著驚悸,石像鬼像是卡殼的傀儡,一頓一偏頭,然後就與西西亞的眼神對上了。
西西亞仔細的打量著這隻看上去行為很鬼祟的石像鬼,越看越覺得熟悉。這小眼神,這慫慫的樣子,還有那看上去沒營養的翅膀,和懸獄之梯正門第二道狹口的守衛石像鬼,簡直一模一樣。
帶著心中的疑惑,西西亞再次喚了一聲:“魯魯?”
對視且凝固了數秒後,又被西西亞再次叫喊,有些憨傻的石像鬼終於反應了過來,紅幽幽的眼睛逐漸亮起了光芒。
它那張既長得醜陋凶惡,又帶著怪異膽怯的臉,就像是被明媚的陽光照亮了一般,倏地綻放出了異樣的光彩。
“嘰嘰咕咕,嘀嘀丫丫……”石像鬼像是看到家人一般,飛快的撲向西西亞,嘴裡還嘀嘀咕咕著不知名的語言。
西西亞看到石像鬼的反應,再次確認,這就是魯魯!
隻是,這是不是有些太太荒誕了,為何魯魯也在這個夢裡?魯魯在,那另一隻石像鬼可可呢?
西西亞在思索間,石像鬼魯魯已經衝了過來,西西亞熟練的躲閃石像鬼的飛撲,然後順勢在它背後猛地一踹,石像鬼魯魯就被踹趴在地上。
這一套閃避加轉身劈腿橫踹,西西亞使用的行雲流水,絲滑熟練的簡直像刻入了肌肉記憶裡般。
而被踹趴在地上的石像鬼魯魯,也和過往無數次一樣,沒有被打趴的難過,反倒一臉激動快要哭出來了的模樣……這種久違的,被聖女大人踹的感覺,它不知多久沒有感受過了。
魯魯一邊涕淚著,一邊用既委屈又有些撒嬌的聲音,唧唧咕咕的說個不停。
而西西亞此時卻是沒有關注魯魯在說什麼,而是甩了甩之前踹魯魯的那條左腿,眼裡帶著疑惑:雖然感覺這裡一切都很真實,但這雙腿的力量,和我原本的身體不一樣。這是這個夢境的瑕疵嗎?可是,如果真是夢的話,創造萬物也是輕而易舉,沒必要露出這麼明顯的瑕疵。
西西亞有些想不通,這具身體為何會出現這種變化。是她的,又好像不是她的。
不過,就算身體方麵出現了漏洞,但這個夢境構建的完整性,也可怕到了極點。至少在萬年前,西西亞隻見過幻境逼真的,還沒見過夢境有如此逼真的。畢竟,幻術說白了還是巫師在掌控,掌控權在手,就能不斷的修改完善,哪怕創造和真實世界一模一樣的幻境也不是不可能,譬如幻術係那覆蓋地域之廣的世界級幻術。
而夢境則是夢界的一個泡影,夢之巫師隻能借用泡影,而無法創造泡影。他與幻術係巫師有本質上的區彆。
西西亞正陷入沉思時,一雙長滿灰色石殼的尖爪利手,就環抱上了西西亞的大腿。
西西亞低頭一看,卻見魯魯抱著她的大腿一頓啼哭,嘴裡還委屈的念念有詞。
“你……”西西亞本來想讓魯魯放開手,但看到還半臥在地麵的啜泣的魯魯,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按照剛才的力度,不應該把魯魯踹的趴在地上啊。雖然魯魯在石像鬼裡屬於最低級的存在,但好歹也是來自深淵的魔怪,用普通人類的力量就踹趴下了,這讓深淵其他魔怪情何以堪?
哪怕魯魯是安格爾在夢境裡製造出來的虛假生靈,起碼也該符合一點規則吧?
“唧唧咕咕……嘰嘰咕咕……”
西西亞的走神還沒走多遠,又被魯魯的聲音吵了回來。
西西亞雖然認定這隻“魯魯”是虛假的,但它實在太像真正的魯魯了……像到西西亞都不忍拆穿。
那就和它聊聊吧。聊著聊著,它自己都會把自己拆穿。
畢竟裝的再像,也不是魯魯。
因為此前,她曾問過智者魯魯等守衛的情況。智者告訴了她一個不算太壞,但也絕對不算好的消息,魯魯和另一隻石像鬼主動石化不醒,並沒有遭遇到外來者的劫掠,可也因為它們選擇了一直沉睡,這麼多年過去,都未被人喚醒過,現在基本已經處於“睡死”的狀態。
漫長的時間,讓石像鬼也“睡死”了,哪怕還有一點生命波動,也沒有任何辦法能將他們喚醒。
這就是底層石像鬼的生態,因為肉身孱弱,睡死之後,身體被破壞殆儘它都沒有感覺,反倒是隨著身體的破壞,它們也會徹底死去;而高級彆的石像鬼,身體的強度非常的高,如果“睡死”,可以通過各種外部刺激重新醒過來。就像暗金石像鬼,如果睡死,可以用超凡之火不斷的灼燒,借此來刺激它蘇醒。
也正因為西西亞知道它們已經睡死,所以,她很確認,眼前的不是魯魯。
可縱然如此,西西亞看著哭哭啼啼的“魯魯”,她還是像萬年前那般,半蹲下來,摸了摸魯魯那有些堅硬且光滑的頭皮,用熟悉的口吻安慰道:“行了行了,彆哭了,其他東西我不知道,但我是真實的……說吧,我都聽著呢。”
魯魯的反應也和當初一樣,在西西亞那柔和的聲音中,情緒緩緩平緩下來,一抽一噎的開始說起話來。
隻是,它的話依舊是“嘀嘀咕咕,嘰哩哇啦”。
“這聲調和口癖居然都能模仿出來,也太不可思議了……”西西亞眉頭微皺:“該不會是安格爾調動了我的記憶吧?”
西西亞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就算夢係巫師能在夢界做到很多不可思議的事,可畢竟不是夢界的主人,這種悄無聲息窺探人記憶,除了規則級能力可以做到,西西亞想不到其他辦法。
更何況,西西亞雖然身體變弱了,但她原本就沒有身體,也沒有靈魂,是一個純粹的記憶集合,或者說另類的意識體。有沒有被讀取記憶,她還是能感知到的。
可沒有讀取她的記憶,為何安格爾能模擬出如此真實的魯魯,甚至魯魯的一切反應,都符合魯魯的行為模式。
就連委屈時的語調,都和那時……一模一樣。
本來還在想著安格爾是如何創造出這般真實的“魯魯”的,可當魯魯用往昔的口吻,熟悉的聲線,抽抽噎噎的向西西亞“告狀”、“求安慰”時,西西亞感覺這具身體的心臟,仿佛被觸動到了一般,眼前逐漸有些模糊。
真的,對於西西亞而言,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一切都像是萬年前那般。大廈未傾,陽光燦爛,身體無恙,身旁還有熟悉的小跟班。
西西亞發現自己有些耽溺這種感覺了,這種久違的感覺太美好……太美好……
……
然而,曾經的聖女西亞本身就是理性的人,哪怕感性上湧,她的理智也未曾伏低。
她知道,再美好,也是一場夢。
一場久違的美夢。
既然是夢,就有蘇醒的時候。
西西亞不想像個無頭蒼蠅一樣,被安格爾創造的夢境帶著走,她強行壓製住了心中的感懷。
不再被感性滋擾的西西亞,開始認真的對待周圍的一切。
既然,安格爾創造了“魯魯”,那就先看看安格爾打算做什麼。
魯魯的出現,肯定是有用意的。
西西亞開始仔細的聽著魯魯那堆砌無數贅詞的抱怨,試圖從這些詞彙裡找到魯魯想表達的核心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