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管家很清楚烏利爾為何會退出音樂團,為何會在這座破爛小屋裡頹喪。一切的一切,都源自於‘他’的離開。
而‘他’的離開,正是光輝教會造成的。
所以,烏利爾大半夜彈奏的這首悲歌,其實也是在祭奠他?
查管家既心疼烏利爾的遭遇,也隱隱有些歡喜……自從離開音樂團後,烏利爾很少再碰鋼琴了,他前些天來的時候,鋼琴上甚至都落滿了灰塵。
似乎,烏利爾已經徹底的舍棄了音樂家的身份。
如今,烏利爾重新彈起了鋼琴,縱然琴聲裡滿是憤慨,可在查管家看來,這卻是一個好的開始。
烏利爾或許已經有了走出頹廢人生的打算?
查管家不自覺的來到了閣樓,想要和烏利爾促膝長談。
但當他看到烏利爾那躲閃的眼睛,他就知道,烏利爾還沒有走出陰影……
現在和他談任何事情,都不會有好的結果,反而可能造成烏利爾的逆反之心。
唉,真是無奈。這遲到了二十多年的青春逆反期……
查管家搖搖頭,在心中慨歎自己的不易,少爺年少時沒有青春逆反過,沒想到人至中年,反而來了一回叛逆。
或許是因為積壓了大半生,這次的叛逆更加的嚴重。
不肯低頭,連回家也不願意。
作為從小看他長大的管家,能做的,也隻有……包容。
若是連他也不包容烏利爾,誰去包容呢?
查管家搖搖頭,一邊熟練的收斂起床上的臟亂衣服,一邊低聲數落道:“想要練琴,白天練啊,大半夜也不怕吵到周圍的人。”
“附近沒有住人。”烏利爾下意識的反駁道:最近的鄰居,就是剛才那個哭泣女人的家,她都沒有睡,擾也擾不到。
“重點不是擾民,而是晚上就該睡覺,白天再來做正事。”查管家飛快的收起臟衣服,還順道整理了一下被子。
“被子上全是酒味,今天就先將就著睡,我白天過來重新給你換一床。”
烏利爾本想拒絕,但他知道,就算拒絕了,查管家也不會聽。他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想到這,烏利爾深深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查管家抱起臟衣服:“這些臟衣服,還有一樓沙發上的那一堆,我就先帶回去,等洗好再給你送過來。”
烏利爾沒有回話,而是撇嘴道:“你也沒睡啊,還在外麵亂竄。夜裡,很危險。”
前半句話是在抱怨,然而查管家知道,抱怨隻是表明,後半句才是重點。
查管家:“我又不是一個人,外麵還有護衛隊呢。”
“護衛隊?”烏利爾愣了一下,走到了窗戶前,往下一望。
果不其然,在他的院子外,有一隊馬車停駐著,馬車旁邊不僅站著一隊護衛,還有一個白袍的神官。
神官似乎注意到了烏利爾的視線,抬眼望去。
當看到烏利爾臉時,神官微笑的向他揮手:“好久不見……彈得不錯,技術一點也沒退步。”
烏利爾冷哼一聲,落下窗簾。
下麵的神官,是他多年的玩伴,如今是光輝教會的白袍神士。
他可不相信對方聽不出他琴曲裡的反叛……
不過,就算聽出來也無妨,他的這位老友看上去對神明虔誠,但就是個表麵功夫,隻要沒有實質性動作,他根本不會在意任何“反宗教”的行為。
“他怎麼跟著你?”烏利爾疑惑問道。
烏利爾太了解自己這位老友的性格,懶憊、散漫,缺乏上進心。甚至其懶惰程度,比自己現在的情況,還要更嚴重。唯一的差彆就是,他懶惰起來還會拾掇自己形象,而烏利爾頹廢起來完全不修邊幅。
也因此,當看到他出現在車隊旁,烏利爾才會感覺疑惑。
“他是去找老爺的。”查管家拿著一張沁了油的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著鋼琴。
“找父親?”烏利爾眉頭緊皺:“發生什麼了嗎?”
查管家:“沒什麼大事,好像是要借一些衛隊,他打算去晚燈港接一位神士回歸光輝的聖堂。”
查管家說的隱晦,其實直白點說就是:距離黎明城數百裡的晚燈港,一位神士死亡,需要被接回黎明城進行神葬。
烏利爾:“去晚燈港也不是什麼難事,順著煩惱河而下就可以,為什麼要去找父親借衛隊?”
查管家無奈的看了烏利爾一眼:“你啊你,自從來這裡後,就一點也不關心外麵的事了。”
烏利爾:“???”
“我記得我給你訂了報的,你這裡應該有前幾天的報紙吧?”
烏利爾有些遲疑道:“應該有吧,如果不在的話,可能被我點燃燒酒了……”
查管家擦完鋼琴,收起琴油:“你等等,我下去找找。”
沒過多久,查管家便從樓下走了上來,手上還拿著一張有些皺巴巴的報紙。
“就這一頁,你自己看吧。”查管家指了指報紙的標題,然後揮揮手:“我就先走了,讓彆人一直等著也不是事,白天我再過來。”
“記得看完後早點睡。”
查管家的聲音,伴隨著外麵馬車遠離的聲音,逐漸消失在晚風中。
等到查管家徹底離開後,烏利爾才躺在乾淨的床上,順手拿起《黎明早報》。
查管家之前指的那一頁,一共三個新聞。
《因東部戰事煩惱河中下段提前封鎖,明年開春再解封》這是這一頁的首要要聞。
《黎明城至晚燈港的北支通路最近有四十大盜出沒,望出行者注意》這是次聞。
結合這兩個要聞,烏利爾大概明白了情況。
煩惱河封鎖,所以想要順流而下去晚燈港,是不大可能了。
水路不行,隻能走陸路。
而從陸路到晚燈港,最近的就是北支通路,這條路是條商路,最熟悉的就是自己家的衛隊。
加上北支通路又有盜匪出沒,他想去晚燈港,尋父親衛隊護送,倒是對得上。
烏利爾原本還以為有什麼大事,不過就是這些小事。
他搖搖頭,又看了眼最後一條新聞:《黎明城南支通路附近的沼林,霧氣叢生,似有惡靈出沒》。
“神神鬼鬼,肯定又是光輝教會搞出來的噱頭。”
無外乎就是通過恐嚇底層群眾,來獲得信仰。
真是無趣。
烏利爾將報紙放到了一邊。
或許是之前費力彈奏了鋼琴的緣故,又出了一腦袋的汗,他現在隻感覺莫名的疲憊……或許,應該再睡一會兒?
思及此,烏利爾的身體慢慢滑入被窩裡,溫暖的被窩像是某種封印一般,將他帶入到了黑甜的夢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