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把我扛到了老街。
實際上我也不知道這條街叫什麼名字,暫且先稱它為?老街。
整條老街都是由青石板鋪成的,秋日午後的陽光柔柔的灑在上麵,顯得?格外靜謐。
我和?五條悟幼年時來過這裡,一個去?買紅茶醍醐酥,一個去?買冰淇淋。
前?者需要?排隊,後者則不需要?排隊。
“嘔——”
水嘩嘩作響。
我在公共廁所的洗手池邊吐了很久,才勉強緩過來。
走出來的時候腳步有點飄。
“抱歉啊。”
因為?觸碰到對方?的身體,所以止不住嘔吐這件事,一度讓我很愧疚。
還好五條悟已經習慣了,除了第一次時打擊到了他,後麵他就不在意了。
“沒關係,原諒你的不識貨。”五條悟笑?著調侃,“你碰到伏黑惠那小?子吐得?更多,看到他不爽的表情,我心裡平衡了。”
“五條,你性格真好。”
我真心實意地感慨了一句,他立刻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張了張口,似乎有話要?說,但?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你怎麼了?”
“很少?有人評價我性格好。”他抓了抓頭發,“啊,也可能是我身上的其他閃光點太?多了,他們就忽略了性格好這個優點。”
“說的也是。”
長得?好,性格好,能力強,家世好,又有錢……五條悟身上,基本是挑不出缺點了。
“想吃冰淇淋嗎?”他問我。
“不先去?買紅茶醍醐酥嗎?”
按照順序來說,應該是先去?買醍醐酥,再去?買冰淇淋。
“不買那個了,買了你要?跑路咯。”
“啊,不會的啦。”
當年跑路是不想回五條家,不想見到光溪,現在除了五條家,我還真沒地方?可去?。
儘管我一再保證留在原地,五條悟還是隻買了不用排隊的冰淇淋。
一人一盒。
我看著白色的奶油,舉著勺子不是很想吃。
……甜食。
有快四?年沒吃了。
“當時你是坐什麼交通工具離開的?”他邊吃冰淇淋邊問道。
我指了指路邊的一輛貨車。
“那我們上去?吧。”
“誒?等等——”
總不能看
到輛貨車就上去?吧?怎麼知道人家一定會開到河堤邊呢?
但?五條悟是個十足的行動派,我也隻好跟他坐了上去?。
說來也很奇怪,我們兩個成年人,坐在車頂,竟然沒有被車主發現。
……這是違法的吧?
而貨車行駛的路線也基本和?當年一樣。
車開的不快,五條悟懶散地蹺著腿,吃著冰淇淋。我拿著另外一盒,打算等他吃完了手裡這盒再給他。
冰淇淋很涼,外盒凝結的水汽在我的手心裡留下了細密的濕意。
我們是背對著駕駛室的,抬眸便瞥見道路兩旁的樹木在不斷前?進,而我們在不斷倒退。
一瞬間,我產生了一種錯覺。
這輛車仿佛不是開往河堤的,而是開往過去?的。
——開回我六歲那年。
那時候我跑出五條家,然後遇到了夏油傑。
“對不起啊。”
“怎麼突然道歉?”
“那年我跑掉了,你回去?一定挨罵了吧。”
空蟬叮囑他要?照顧好我,但?最後他是一個人回家的。
“這倒沒有。”五條悟托腮,目光投向遠處,聲音裡若有若無的笑?意,“回家後,你的生日蛋糕我一個人吃完了。”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挺好吃的,上麵有很多草莓。”
草莓是我最喜歡的水果,空蟬心細如塵,吃穿用度全是按照我的喜好來準備。
她比源紫姬更像是我的媽媽。
“我覺得?你們五條家的人,都很……以德報怨。”
伏黑惠是伏黑甚爾的兒子,而伏黑甚爾就是殺死了天內理子的人,但?五條悟花了很多錢把他買了回來,雖然算不上有多精心照顧,但?伏黑惠比剛來這裡時白胖一些,話也多一些了。
而五條空蟬更不用說,從小?很關照光溪,在他叛逃後,替他撫養年幼的我,後來負擔了我和?媽媽十幾年的生活費。
現在又收留了我。
“早知道後來會發生那些事,那時候我就不跑了,我就——”
“噓。”
五條悟豎起一根手指,朝我晃了晃。
“到了。”
車子停了下來,麵前?是河堤。
雖然已經整修過了,但?相較於?十幾年前?,區彆也不是很大。
五條悟從車頂跳了下去?,
而我是慢慢滑下去?的。
駕駛室裡的人沒有下車,我這才意識到,這輛車應該是他租的。
“小?鈴,我個人認為?,你無需為?過去?的選擇而感到後悔。”
此?時的五條悟聲音很平靜,他背對著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我看到了初遇夏油傑的那條路。
路的前?方?還是無儘的道路,伸向遠方?再遠方?。
眼前?的視線開始變得?潮濕,濕氣裡是兩個小?小?的人影。
我聽見幼年的自?己對幼年的夏油傑說:“夏油傑,把你手裡的風箏送給我。”
夏油傑有些猶豫。
那隻風箏是他要?送給另外一個人的。
他很坦誠的希望我諒解:“兔子前?輩說,他要?介紹一個小?朋友給我認識,這是我給對方?準備的禮物。我可以下次再送給你嗎?”
“我不管,我就要?!我也是你剛認識的小?朋友!”我不管不顧地跟夏油傑鬨,撒嬌加上撒潑。
正在這時,夏油傑的眉頭突然皺起。
水中浪花翻滾,朝岸上湧過來,將?我們兩個人渾身澆得?濕透,一隻長相醜陋的怪物爬上了岸。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咒靈。
也是唯一一次用肉眼看到。
後來夏油傑跟我提過,非術師在快要?死的時候,也是有可能會看見咒靈的。
我嚇懵了,也不知道往哪裡跑,就站在原地哭。
“小?心!”夏油傑推開了我。
怪物的觸手卷住了他的一條腿。
他沒有絲毫猶豫,將?手裡的風箏塞給了我:“跑!”
然後他被怪物挑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不僅沒有跑,反而跳起來抱住了他的腰,於?是兩個人都被觸手纏在了一起。
“風箏都送你了,你為?什麼不跑?”夏油傑問我。
“風箏可以送給我了嗎?”我的注意力全被第一句話吸引了。
“喂,小?朋友,重點是第二句話。”
“第一句才是重點!”
說不怕是不可能的,畢竟咒靈長得?又醜又凶殘,但?有夏油傑在,我似乎沒有那麼害怕了。
我把額頭貼著他的額頭:“你說,我們都會死嗎?”
“不會,兔子前?輩會來救我們的。”
他停了一下,突然朝我
笑?了笑?:“說起來,你也長得?像一隻兔子。”
白頭發,紅眼睛,確實像兔子。
但?我並不喜歡兔子。
我喜歡可以遊泳的鴨子。
“我才不是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