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響動,少女轉過臉來,她的發尾氤氳著濕潤的水汽,一滴水珠砸落,摔碎在少女透明的指尖。
“啊。”
她仰起頭,眼睫輕眨:“是帽子先生?”
帽子先生。
中原中也正快速走來的腳步被這稱呼弄的一頓。
沒等他擺出合適的表情,少女已經輕輕的並起腿——
是那種雙膝並攏、小腿微斜,交疊著側向一麵的並攏,能最大限度的防止走光的姿勢。
即便如此,一截纖細的腳踝,仍是從水藍色的裙擺下露出,透明的水珠如細碎的鑽石,無聲的灑落在白皙如雪的肌膚上。
是的……爆炸的衝擊波,不僅震碎了玻璃,還撕碎了坐在窗邊的、少女的衣裙……
中原中也連忙垂下視線,視線中卻又看見一隻已經斷裂了鞋跟的高跟鞋,歪歪扭扭的躺在一邊。而少女失去了保護的腳,正淺淺的浸沒水中。
或許是感覺到了涼意,在他的注視下,這異常纖巧的腳趾,輕輕的蜷了一下——
“還好。”
然而,輕盈的聲音響起,十分平靜的:“帽子先生是回來幫忙的嗎?謝謝你。”
這種時候說什麼謝謝啊。
中原中也按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惱意,他覺得自己想要提高音量,卻又不知該嗬斥什麼,愣了半晌才啞聲道:“沒有受傷嗎?”
“沒有呢。”
少女搖頭,而後露出些苦惱的表情:“就是——”
就是?
中原中也驀然提起心。
便見少女捏著指間的銀勺,輕輕的磕在鋪了一層灰的瓷碟上:“……團子,不能吃了。”
“……”
中原中也愣了一會,才看向瓷碟——一個眼熟的白團子躺在裡麵,嗯,他想起來了,是這咖啡店的招牌:草莓·流心·團。
又用勺子撥弄了一下,錦戶舞確定,這滿載著奶油與甜味的大白團子,她是真的吃不到了。
真是……該說倒黴嗎?先是與A進行了一番毫無營養、連消遣都乏味的通話。
接著就遇到了——
錦戶舞的目光從砸落在地的橫梁上輕輕掠過。
——咒靈。
她能夠確定,就在片刻之前,這咖啡廳的上方,出現了一隻強大的咒靈。
但爆炸之後,咒靈竟然離奇的消失了,隻剩下些許殘穢的氣息。
一般來說,這玩意不會離開它們產生的地方,更彆提隨便走動了。
‘城市之中的詛咒已經越來越濃烈了’。
‘連人群不那麼密集的地方也開始有特型的咒靈——’
一些細碎的回憶滑過錦戶舞的腦海,她的表情倒是沒怎麼變化。隻是漫不經心的思考著,她現在可是暫時無法祓除咒靈啊……但若放著不管,這咖啡廳估計還得爆炸下去。
要通知那家夥麼?
腦海中一閃而過銀發青年的身影,但自己好像已經把對方的手機號碼拉黑了。
“帽子先生,”於是錦戶舞停下撥弄白團子的舉動,“能請你——”先出去嗎?
錦戶舞的後半句話沒能說完。
一隻手臂伸過來,而後是一句低沉的:“失禮了。”
緊接著,橘紅色的發絲垂落在她的視線裡,錦戶舞隻覺身體一輕,被水浸透的半邊身體,貼上了一個散發著熱度的懷抱。
錦戶舞:“?”
中原中也沉聲道:“抱緊。”
第二次的爆炸就在這個瞬間、隔著飛揚在錦戶舞眼前的橘色發絲,裹挾著熱浪和濃煙,向他們洶湧襲來。
錦戶舞下意識地摟住了中原中也的脖頸,他抱著她正在往外奔跑……不,她覺得嚴格意義上來說,不能說是跑,而是飛,而是跳。
他像是深夜時分劃破天際的一道閃電,領銜了整片夜色中的所有光明,並向後延伸出一道發光的軌跡。
一瞬間,錦戶舞產生了一種他們快要撞上星空的幻覺。
那些砂石那些火光包括那些噪音,所有因為這場爆炸而產生的物理衝擊,竟然沒有一樣能追上他,全部被遠遠地甩在了後麵。
中原中也的速度已經到了極致,抱著錦戶舞的動作卻偏偏像羽毛一樣輕柔。
他的一縷發絲垂下來,輕柔地擦過她的臉頰,落下一個安慰式的撫摸。
他們靠得太近了。
她勾著他的脖子,幾乎能感覺到他脖頸上動脈跳動的節奏。
下一秒,錦戶舞的視線之中,撞進一抹透亮的藍。
天空一樣的、湛藍色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注視著她。
熾熱的吐息滾落過她的臉頰,湛藍的眼眸中,種種情緒如翻滾的海波,但最終,它輕輕的眨了一下,於是風波驟止,風平浪靜。
旋即,錦戶舞感到自己被輕輕的放下了。
“不了。”我擺了擺手,“我吃不下任何甜食,會牙疼。”
他盯著我看了片刻,才給出評價:“心理作用。”
的確。
我嘗試過代糖,明明不含令牙齒疼痛的成分,但我咬一口還是覺得疼。
“你是笨蛋嗎。”
而後,這雙眼睛的主人,將眉用力皺起,像是想要衝她發火的。
“我的戒指!”
我想起了被我扔在鈴溪裡的那枚戒指,趕緊跑了過去。
“在哪裡?拜托,一定要找到啊。”
我在溪水中摸索,伏黑惠也下來跟我一起找。
我們在溪水中找了很久,除了石子,一無所獲。
“彆找了。”
一道淡淡的聲音響起。
我看向溪邊,五條悟朝我攤開了手。
那枚被我扔到河裡兩次的戒指,就躺在青年的掌心裡。
一縷月光從雲層的縫隙中擠出來,照在戒指上,讓它折射出細碎的流光。
在那些流光裡,我在某一個瞬間,找到了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