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接的刹那,男子將交疊的雙手放平,衣袖的褶皺掩下被特意撥正的手表鏡麵。
他問候道:“好久不見。”
赤司。
赤司征十郎。
錦戶舞踏入室內:“好久不見了,赤司君。”
確實是好久不見。
自從錦戶舞與前夫定居英國後,她已經差不多快一年多沒見過這位赤司財團的繼承人了。
不過他們的私交也沒親密到哪裡去……說是朋友,但在錦戶舞看來,她與赤司征十郎,不過算是有些交情的熟人而已。
會客廳的地毯也鋪得十分厚實,錦戶舞腳上細長的高跟鞋踩下去,也沒有發出多少響動,她在與赤司征十郎相對的另一邊座椅上坐下,十分自然的將雙腿斜斜交疊。
“你是因為我來,”赤司征十郎語氣平靜的問道,“才特意換上這麼高的鞋子嗎?”
“嗯?”
錦戶舞發出一聲疑音。
“赤司君說笑了。”
少女將雙腿往後稍微壓了一點,細細的鞋跟,便無聲的被新換上的水色長裙掩住。
“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錦戶舞道,“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穿……倒是一時忘記換了。”
當然。
錦戶舞暗暗想。
她會特意在‘那個人’——即前夫,的麵前,每天穿著十厘米以上的高跟鞋走來走去,純粹隻是為了把對方氣死。
那個人什麼都喜歡用金錢來購買,但錢可氪不動身高啊。
啊,這麼一想,似乎麵前這位赤司君的身高也不是很傲人的樣子……該不會是因為這個才特意提起了鞋子?
“算了。”
沒等錦戶舞想出個所以然,赤司征十郎已經開口:“鞋子的事情下次再說。”
他神色淡淡的:“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
“也想問你一件事。”
錦戶舞沒怎麼猶豫:“這樣。”
“那就先問吧。”
說話時,少女放在桌麵的左手支起,托住了臉頰,右手晃了晃,這個很小的動作,放在她身上,透出點有恃無恐的意味。
她歪著頭,表情無辜,眼裡流轉的光,卻透露著一點漫不經心。
在那雙眼睛裡,赤司征十郎看到了一臉平靜的自己。
“好。”
赤司征十郎頷首:“我想知道——”
“——為什麼在離彆近一年之後,我的……朋友,會差點成為了我父親的相親對象?”
錦戶舞:“……”
“赤司君,”少女輕聲道,“赤司先生今天並沒有來赴約。”
“關於這件事。”
赤司征十郎將攤開的手重新交疊在一起:“我正要向你解釋。父親他並非有意失約,他在赴約的途中,出了點意外。”
錦戶舞一怔:“赤司先生沒事吧?”
不等赤司征十郎回答,少女又輕聲的:“應該是沒事,否則赤司君你也不能過來了。”
“父親沒有大礙。”
雖說有所猜測,但聽到赤司征十郎確認,錦戶舞提起的心總算是稍稍回落。
“父親委托我,向你轉達他的歉意,”赤司征十郎道,“沒能準時赴約,他很抱歉。”
知道了原因,錦戶舞哪裡還計較這個,她搖搖頭,連忙道:“赤司先生沒事就好。”
“……”
赤司征十郎靜靜的看了她一會,才微頷首:“好。”
“我會把你的回複帶到。”
“那麼,”他盯住少女,“現在,你是否該給我一個解釋了?”
錦戶舞:“……”
啊這。
雖說事關赤司先生,身為赤司集團的繼承人,赤司征十郎對此關切也是理所當然的,但錦戶舞心中莫名升起一絲古怪之感。
“赤司君,”錦戶舞解釋道,“你該明白,赤司先生他並不會——”
“錦戶。”
赤司征十郎開口,打斷了少女的話。
‘錦戶’。
這是自錦戶舞踏入會客室開始,他第一次喚錦戶舞的名字。雖然隻是一聲平平淡淡的‘錦戶’。
因為私交並不密切,赤司征十郎稱呼起錦戶舞,從來隻是她的姓氏‘錦戶’。
在錦戶舞的婚禮上,按照習俗,她冠上了丈夫的姓氏。但整場婚禮,赤司征十郎一次也沒開口叫過她。
以後也沒有。
“錦戶。”
赤司征十郎又叫了一次。
“你還記得,”他平靜的詢問,“我們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嗎。”
“當然記得。”
錦戶舞有些奇怪,但還是回答道:“是在美國,一次報道會上……”
“NASA星座學術交流會。”赤司征十郎替她補充。
“……對,”錦戶舞道,“大概……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吧。”
三年前麼?
赤司征十郎眼眸微暗。
春夏相交的季節,總是飄著濛濛的細雨。
空蕩蕩的球場,和在雨中跳躍著的金發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