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過頭怒視著他,他戴著一頂奇怪的帽子,長得像個印度耍蛇人。
剛要開罵,對上了夏油傑的目光。
……算了。
吵起來對他不好。
“夠了,米格爾。”秘書小姐嗬斥道,“與你無關。”
“啊,可小傑不是最討厭猴子嗎?”
我指著名為米格爾長得酷似耍蛇人的男人,用我唯一學會的一句罵人的中文說道:“你這個孫子。”
詛咒師普遍缺乏教育,更彆說能聽懂中文了。
他果然茫然:“什麼?”
美美子:“她在誇你的帽子好看。”
我:“……”
夏油傑:“……”
忘了說,美美子是唯一知道這句中文意思的人,因為這是我和她在看電視時學的。
除了直接質疑的米格爾,我能感覺夏油傑的其他家人們,多多少少都對我有些抵觸和反感。
我也能理解,這就好比一群小姐妹,共同抵觸一個渣男,結果抵觸的最凶的那個,轉頭去給渣男和親了。剩下的姐妹們怎麼可能不恨?
這個比喻奇奇怪怪的,但確實有相似之處。
“你這樣不累嗎?”秘書小姐送我回房間,難得主動和我搭話。
我瞟了她一眼:“哪樣?”
“作為非術師,和夏油大人生活在一起,不累嗎?”
“人隻要活著就會累。中國有句古話,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但享一二。”我假裝哀歎,“誰叫我喜歡他呢。”
“你剛才說米格爾的那句也是中國話嗎?”
“哦,是的。”我很誠懇,“那句話的意思是,‘你這個孫子’。”
“……”
“嘿,不要告訴他哦。”
“最後一個問題。”她猶豫了一下,皺眉,“夏油大人這次決定獵捕特級咒靈,你安靜的反常,是在醞釀什麼陰謀嗎?”
“……啊。”
我十分無語,我難得不搞事,他們還不適應了。
“你希望我醞釀一個陰謀?我要不馬上就醞?”
她翻了個白眼:“你覺得呢?”
“雖然傑哥抓咒靈的目的不純,但既然是咒靈,肯定對人類造成了困擾,他把特級咒靈祓除,也算是一件好事。”
印象裡的特級咒靈相當棘手,光溪的悲劇源頭就是特級咒靈。他失去了所有的同伴,從此誤入歧途。
秘書小姐的臉色十分複雜,幾次欲言又止。
“我休息了。”怕她不信我說的話,我又說道,“明天我就回伊哈特伯村,絕無陰謀。”
“……好。”
第二天一大早,我收拾東西,打包賢治,向夏油傑提出了辭彆。
他雖然感到意外,但同意了。
“我送你去。”
“不用。”我捏了捏他的手,“你送我回去,估計你就不想走了。有賢治陪著我呢,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小朋友的。”
“可是——”
“要不你不抓咒靈了,和我去度假?”
“……”
“不如我和米格爾去送鈴溪小姐吧。”說這話的是夏油傑的另一位同伴,他朝我微笑了一下,“嗨,我叫娑臣。”
米格爾一聽這話,立刻拒絕:“要送你自己去送。”
“好吧。”娑臣看向夏油傑,“傑哥,你好好商量作戰計劃,確保萬無一失,放心,我一定把他們平安送過去。”
“麻煩你了。”夏油傑叮囑道,“到了那裡,給我打個電話。”
“OK~”
走出去很遠了,我回過頭時,看到夏油傑還站在原地。
“傑鴨鴨。”
久違的,叫出了這個可愛又好笑的稱呼。
旁邊的米格爾立刻一臉嫌棄。
“還有事嗎?”夏油傑問我。
我想了想,其實沒什麼事了。
就是想叫叫他。
我笑著說:“……注意安全。”
他也微笑:“我會的。”
他說,他會的。
我不能再看他了。
我怕再看下去,就舍不得走了。
……
娑臣無法驅使咒靈,因而去伊哈特伯村的路變得緩慢且有趣。
我們決定先乘坐賢治心心念念的列車,然後再去橫濱換乘。
在路上,我收到了高專學生狗卷棘發來的照片。
照的是牆,牆上畫了一隻很大的兔子,大概是夏油傑那隻兔子的三倍大,兔子的屁股上寫著“棘的兔”。
他在郵件裡寫:【我有兔子了!】
語氣詞太過可愛,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旁邊在喂賢治吃東西的娑臣好奇地問道:“鈴溪小姐,發生什麼好玩的事了嗎?”
“秘密。”我邊說邊回複狗卷:【好耶。】
“吃不下了。”賢治拒絕了最後一口豆沙包,打了個哈欠,滿足地趴在桌子上睡覺了。
他吃飽了就會睡,剛好這節車廂裡沒有其他乘客,十分適合午睡。
娑臣脫下外套,動作輕柔地蓋在賢治的身上。
十二月初的午後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在桌上留下一圈小小的光斑。
“鈴溪小姐,你認為什麼是幸福?”他的手指點在一個光斑上,語氣有些惆悵。
什麼是幸福?
老實說我並不想與人討論這麼高深莫測又肉眼能辨的話題。
“每個人的幸福是不同的。”我指了指賢治,“對他來說,吃得開心玩得開心是幸福。”
又指著自己:“對我來說,活著就是幸福,最好夏油少搞事,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娑臣垂下眼睫:“是麼?”
“那娑臣先生呢?”
“我的幸福麼。”他微微一笑,“當然是夏油大人繼續像以前一樣,帶領我們實現願望了。我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加入夏油大人的陣營,當他的家人的。”
不對勁。
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突然感到了不對勁,一瞬間,心臟狠狠地抽了一下,像是要跳出胸腔。
娑臣的語氣太溫柔了。
吃飽的賢治,空曠的車廂,自告奮勇的送行,詛咒師對非術師的怨恨,以及——
各人擁有不同的幸福。
各人的確有不同的幸福,但也有可能彼此產生衝突,甚至變成他人的不幸。
“怎麼辦呢?我和鈴溪小姐的幸福,好像無法同時存在。”
“娑臣先生,”望著娑臣上揚的嘴角,我輕聲說道,“你該不會是想在這裡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