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就各位, 預備——”
一聲槍響,三千米起跑線,長線戰爭正式開幕。
廣播裡回蕩著解說員激情四射的朗誦。
“讚三千米健兒!”
“火熱的驕陽是你的心臟,
耳畔的風聲是你的交響,
這是一場看不到儘頭的硬仗, 一場榮耀的遠航;
啊!
唯有你,用你頑強的意誌探索輝煌,譜寫終點的樂章——高二二班來稿。”
宋小葵坐在自己班級的看台,靠在小陽傘下, 手裡是不知道哪個同學塞給她的果茶, 據說是某人請全班喝的從市中心送來的外賣茶品。
味道確實不錯, 宋小葵第一次覺得, 學生有錢也不完全是一件壞事。
因為十三班全員土豪, 所以即便在運動會這種戶外活動中也不會虧待自己, 風吹日曬雖然不可避免, 但冷飲果茶零食卻沒有斷過,從早上到下午, 全班人猜拳,輪流點外賣請客,檔次一次比一次高,花錢完全不手軟。
原本這筆經費宋小葵說了從班費裡扣, 結果崽子們一臉震驚, 拿著3000塊的小票問——
“這麼點點小錢為什麼要動用我們珍貴的班費?”
“對呀班費是大家的, 應該用在刀刃上!”
“老師你節約一點,不要動不動就花班費。”
宋小葵:……熊孩子們你們知道我們班班費隻有二百八十塊嗎?
進入下午後, 廣播站像是恨不得把囤積的稿子一口氣念掉, 這麼一會兒已經念了三篇。這些稿子都是從各班攢上來的, 求量不求質。其中大部分是為了應付作業的打油詩或者直接上網抄,偶爾也有些文采不錯的,能贏得一些掌聲。
比如這一次,二班就來勢洶洶,來稿中字裡行間鬥誌昂揚,起因是之前四百米賽的時候,火箭班來稿有六篇被采用。
燕澤哈哈大笑,“二班班主任人帥頭又鐵,看好他,爭取把火箭班撞墜機!”
“你跟火箭班有仇?”彆人問。
“沒有,”燕澤吃了塊薯片,“我們這種不學習的班級和年級第一不是有天然的互相仇視嗎?”
不過說起來,他們和火箭班以及二班都沒什麼接觸,學校前四個班級和後麵的班級不在一個樓層,是隔離式管理。火箭班的消息在十三班聽來,和外校也差不多,要說仇恨,可能還沒有和六班的絆子深。
燕澤回頭道:“小琅哥,你也寫個稿子,震撼他們!”
“啊?”周琅抱著亞伯拉罕連連搖頭,“不行不行,我水平一般。”
宋小葵也道:“正好我們班沒交稿,周琅,寫吧。”
不管怎麼說,學校的活動還是要響應一下,他們班今天整體表現都不錯,給全校留下很好的印象,也不差幾首打油詩。
說著,宋小葵站起身,在看台上的崽子裡瞄了一圈,動用自己的仙能,量化過濾起這些孩子的單科語文成績和詩歌造詣。
周琅,75分,作為偏重理科的孩子,已經不錯了;龍亢亢55分,也說得過去;樓飛有80分,內向敏感的孩子精神世界相對要豐富;燕澤20分……說他缺心眼兒真是一點也不冤枉。
燕澤:剛才好像被狠狠地嫌棄了?
忽地,宋小葵一怔,一抬手指向在後排低頭刷手機的女孩。
“巫月月,交一篇稿子上來。”
巫月月文藝彙演後又重新放下劉海,雖然看不見眼睛,但從身體語言中也看出了她的訝異。
“課代表在這個時候就是要帶頭的。”宋小葵找了個合理的理由,拍了拍手,“其他人,給你們五分鐘,現在起到三千米結束,憋也給我憋出一長紙來!”
十三班坐席頓時發出一陣哀嚎,引得隔壁十二班一陣幸災樂禍——威風了一天,終於輪到他們難受了!
宋小葵說到做到,五分鐘後果然掐著時間收稿子。她當然也不是真的指望他們寫出什麼來,本就不是什麼正規稿件,畢竟這些崽子們有的連稍微複雜點的字都念不對,主要就是調動一下積極性,增加參與感。
果然,收上來的稿子大部分都是白紙,有的有些小聰明的,寫了一個“啊”,倒也沒毛病,廣播站念的那些,也是“看”“聽”“瞧啊”“啊”這些字來回的用。
也有幾個孩子出乎她的預料,五分鐘時間還真就寫出了一份和廣播裡水平差不多的打油稿,其中如周琅的,字跡剛勁有力,筆畫工整;樓飛的稿子整整齊齊,是批卷老師最喜歡的規矩字跡;而龍亢亢則是一筆狂草,龍飛鳳舞,好像隻要她寫得夠快,筆畫就追不上她……
宋小葵的視線落在了最後一張紙上,女孩的字跡娟秀工整,筆畫之間頗有鐘繇妙傳,一看就是有功底的,再看內容……宋小葵抿嘴一笑。
她抽出三張稿子,交給燕澤,“去,送到主席台。”
“為什麼我去?”
“因為你是報春的使者,能討個好彩頭,去吧。”
燕澤:???
與此同時,三千米的比賽終於進行到後半段。
宋小葵看向操場,在對麵的跑道上,已經分出了梯隊,第二梯隊人數最多,第三梯隊所剩無幾,大部分已經陸續下場了。鮑一一直咬著第三名的選手的後身,他應該已經很累了,動作是機械性的重複,更多的靠得是慣性,但是他前麵的第三名為他領跑好幾圈,應該更累,心理上恐怕已經接近崩潰。
這圈之後就是最後一個彎道,第二名開始衝擊第一名的位置,鮑一作為第四,也要開始發力了。
這是往屆三千米比賽中幾乎沒有過的,原本嘈雜的看台上這會兒也漸漸聚焦跑道。以前往往四圈之後第一名就開始扣圈敲定戰果了。但是這一次第一梯隊多達四人,戰況膠著。
長跑項目周邊管製沒有那麼嚴格,每隔一圈就有一段路線允許同學陪跑遞水之類。穆少寒一直沒有回看台,宋小葵除了比賽都沒怎麼看到他,這會兒倒是出現在了賽場上,每兩圈跟跑一小段,觀察鮑一的情況。
第六圈還差一半的時候,他跑了過去,給鮑一澆了半瓶水在頭上。
過了下一個彎道就是最後一圈了,這也是他最後一輪陪跑。眼看著第二名要把第三名甩開,鮑一這時候如果不能超過第三,後麵一圈就會變成新的第二梯隊,基本確定與冠軍無緣了。
“鮑一,再加把勁兒。”穆少寒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鮑一!”
鮑一這會兒完全是機械性地在跑步,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和汗,似乎才反應過來旁邊有人。
“……你說什麼?”
“堅持住,你和第一隻有二十米!”
第一?鮑一恍惚地看著前麵。
他一直盯著一個人跑,想著千萬不能被落下,原來他盯的這個人不是第一嗎?前麵還有人?
我的天,讓他死吧,跑不動了,真的跑不動了,肺都要炸了,可是也停不下來。渾身都很難受,但是一旦停下來,陽光烤在皮膚上,更難受……
“太熱了……”鮑一搖搖頭,“來點風。”
“你說什麼?”穆少寒沒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