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隨手將假發拋到一旁的樹枝上,橘色微蜷的頭發抖落在肩膀上,然後是除去黑色美瞳後的鈷藍色眼眸。
恢複了原本模樣的中原中也用力揉了揉臉,忍不住長長地“啊——”了一嗓子,聲音裡充滿了懊惱。
跑什麼跑啊,原本不算什麼的小動作在他這一跑之下瞬間就帶上了本不該有的色彩,可惡可惡,果然他還是有些在意之前傳出的緋聞八卦嗎!
這叫什麼?
欲蓋彌彰啊笨蛋中也!
這還是中原中也第一次這麼發自內心地罵自己是笨蛋。
好朋友純潔地親額頭——雖然他之前交到的朋友沒有這麼乾的——但對比一下國外熱情開放的禮儀,親一口額頭怎麼了?他應該做的是嫌棄地推開澀澤龍彥的臉,再翻一個白眼說他太愛撒嬌才是!
為什麼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嫌棄白眼,而是心如擂鼓,然後下意識用上重力就跑掉了?
啊啊啊——!!!
雖然上輩子單身至死,這輩子也沒有什麼愛情的苗頭,但中原中也不是什麼情商為零的真·笨蛋,身體的本能反應騙不了人,這會兒還在急促跳動恨不能整顆心臟都從喉嚨裡跳出來的反應也騙不了自己。
啊啊啊——!!!
無恥,太無恥了!
他竟然在覬覦自己的好朋友!
中原中也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臉上,人渣!
他覺得自己沒法見人了。
可心底一個小角落卻在為自己可恥的行徑做辯解:澀澤龍彥人長得好看,笑得好看,撒嬌好看,粘人好看,還會下廚,優點多多,喜歡他多正常。
——他當你是好朋友啊你個人渣!
中原中也捂臉呻-吟,他在今晚之前,確切地說,在那個打破了他原本冷靜的一吻之前,他也以為自己當澀澤龍彥是好朋友啊,還是這輩子唯一的好朋友,唯一!
可惜,中原中也此刻的糾結和質問滿滿都是內心戲,沒有傻乎乎地喊出來,不然——
“中也該不會是生氣了吧。”澀澤龍彥坐在駛向北區的轎車上,他盯著手機界麵上刷新出來的日誌內容,完全無法從中原中也蹲在神社後院蘋果樹上捂臉發呆的動作分析出什麼重要信息。
澀澤龍彥:好苦惱。
果然他當時應該狠狠地控製住自己,不該一口親在中也的額頭上。幸虧沒有親更加親密的地方,不然,中也可能都不是直接甩手離開,而是將他暴打一頓吧?
澀澤龍彥憂鬱地垮下臉,他真的是太難了。
再難也要迎頭而上!
所以,在跟澀澤榮一說過跟政府接洽的事情後,澀澤龍彥立刻就往綺山趕。
可惜他手頭上沒有能夠用來趕路的異能結晶,隻能坐車。
站在山腳下,澀澤龍彥將車打發走,他看著蜿蜒向上的石階,隻覺得上午馬拉鬆後好不容易緩過來點的小腿肌肉都在顫抖。
不想爬山……
可山上有中也。
澀澤龍彥深吸一口氣,爬,必須爬!
雖然在這方麵已經認命,但澀澤龍彥還是委委屈屈地嘟囔了一聲:“中也……”
剛要邁步,在黑暗中尤為耀眼的紅光倏然而至。
剛才刷手機時還在蘋果樹上發呆的中原中也竟然就這麼出現在他的麵前。
原本都想著老老實實爬山回家的澀澤龍彥怔了一下,紅眸唰地一亮,笑容自然而然就露了出來:“中也!”
中原中也的目光像是被燙到了一樣,嗖地一下子移開,片刻後,他若無其事地移了回來,然後乾巴巴地道:“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他雖然提前溜了,但慶功宴才開始,澀澤龍彥怎麼自己跑回來了。
“中也都回來了,我繼續待著也沒有什麼意思。”澀澤龍彥眨了眨眼睛,說了一句大實話:“我本來就是因為中也願意陪我一起去所以我才會去那個慶功宴。”頓了一下,委屈的表情抬眼就來,“而且,我那個成績,無論怎麼看都算不上是能慶功的吧。”
“已經很好了。”中原中也伸手按住澀澤龍彥的肩膀,剛要發動異能力將他帶回去,澀澤龍彥已經張開手臂,一把抱住了中原中也的腰。
中原中也一個激靈,差點一把將澀澤龍彥推出去。
幸好隻是差一點。
中原中也有些心虛。
仿佛沒有察覺到中原中也的過激反應,澀澤龍彥一臉柔弱地說道:“抓得緊一點,中也。”
中原中也:“……摔不到你。”
話是這樣說,但中原中也還是僵著身體,用著這麼一個詭異的姿勢飛回神社中。
“早點休息。”中原中也將人送到臥室裡,他這段日子已經習慣臥室被澀澤龍彥霸占而他自己睡書房了。
可惡,這麼一想,簡直像是他對澀澤龍彥早有預謀一樣,太、太無恥了。
中原中也將澀澤龍彥往房間裡一推,反手還將門給關上,還不忘重複道:“早點休息。”
然後,他就跑了。
澀澤龍彥:“……”
中也他不對勁!
澀澤龍彥拿出手機,他盯著《****日誌》新刷新出來的內容,半個小時後,他忍住想要將這手機踩一腳的衝動,磨了磨牙。
連內心的戲份都沒有的記錄,算是哪門子日記啊。
***
雖然內心戲各不相同,但澀澤龍彥和中原中也不約而同地選擇將天台上那隻未完結的舞蹈以及相關種種翻篇。
第二天早晨,中原中也一如既往,拉著澀澤龍彥練了一個小時的體術。也就是自稱複試通過的澀澤龍彥在這樣的工作日中需要去文圃堂上班了,不然中原中也能操練澀澤龍彥一個上午。
沒注意到自己那點小心思時,擔心被保羅·魏爾倫找上的中原中也都在督促澀澤龍彥修行,意識到自己那點小心思後,中原中也恨不能澀澤龍彥現在立刻馬上進化為武道大師。
澀澤龍彥:痛,並快樂著。
目送澀澤龍彥下山,中原中也握了握手指。
事實上,彆說澀澤龍彥,就是中原中也自己在不開啟「汙濁」狀態時對魏爾倫都沒有一戰之力。可一旦開啟「汙濁」,沒有「人間失格」,那就是一次性賭命絕招。
可能是軍事研究基地在他身上做的實驗有瑕疵,保羅·魏爾倫在擁有那頂異能帽子後可以自由開關屬於他的那道異能之門,但中原中也推開那扇門後卻無法自行關閉,隻能靠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強行消除或是任由那個狂暴的力量將他的生命耗儘。
魏爾倫那混蛋,腦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樣,講道理也講不通,上來就是一通亂殺,可恨極了。可偏偏真實的他傻氣得很,上輩子蘭堂徹底死後,他也算是得到了教訓。
兄長?
胡扯,他們隻是用同一份實驗資料製造出來的人形兵器,最多是同病相憐的受害者,誰跟他是兄弟!
不對,他也不想跟魏爾倫同病相憐!!
中原中也決定去工作。
將昨日在手賬本上記下的靈感整理一下,半首詩有了雛形。不必急著補出下半首,接下來的時間,他要拿著相機去洗照片。
昨天馬拉鬆比賽裡,他可是照了不少澀澤龍彥的照片,微笑的,苦著臉的,神清氣爽的,疲乏狼狽的。
中原中也拿著相機默了默,然後一巴掌拍在額頭上。
可惡,怎麼好像變態的樣子!
……不行,他得冷靜冷靜。
冷靜的中原中也將寫了半首詩的稿紙放進抽屜裡,冷靜地拿上相機,冷靜地鎖上書房的門,冷靜地給自己做了偽裝,正準備冷靜地下山時,他聽到一個好聽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打擾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裡透著法國人特有的款款溫柔,溫聲道:“中原中也……中也君。”
那個聲音讓中原中也下意識僵直了脊背,他慢慢地,慢慢地轉過身,偽裝成黑色的眼瞳猛縮。
卻見院子裡的葡萄架子下站著一個穿著駝色長風衣的男人,黑發長至腰際,一雙金綠色的眼眸。他的五官美麗,輪廓深邃,帶著再明顯不過的歐洲人特征。他似乎有些畏寒,在京都五月的天氣裡還戴著毛茸茸的耳罩。
在他出聲之前,中原中也完全沒有感知到他的存在!
而這個人,中原中也恰恰是認識的。
他是港口Mafia的準乾部蘭堂,亦是法國異能局前諜報人員蘭堂,更是中原中也眼中頭號麻煩人物保羅·魏爾倫的前搭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