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京都市,千年古都,人口逾百萬,哪怕權力中心已經在百年前遷移至東京,京都市仍是老派世家眼中真正的國家中心,越是自詡曆史悠久越是不願意挪窩。
這裡是咒術師和陰陽師鐘愛的地方。
咒術界以禦三家為首的世家,基本都紮根在京都。哪怕天元大人的薨星宮都搬去了東京咒術高專所在的筵山,他們的選擇依舊是京都。
不過,京都主要的陰陽世家,隻有花開院一族和他們的附屬小家族。
倒不是其他陰陽世家不願意留在京都,主要是因為四百年花開院家在這裡設下螺旋封印,前景是美好的,螺旋封印杜絕了妖怪踏足京都,維護了和平保護了民眾,但看看花開院家設下的陣眼都有哪裡吧。
二條城、相國寺、鹿苑寺、西本願寺、清水寺、龍安寺、桂離宮、伏見稻荷大社,花開院一族簡直是圈了京都所有知名地點當陣眼並順便劃入了他們家族的地盤。
偏偏設下封印那會兒,花開院一族是皇室的禦用陰陽師,其他世家反對不能。不想留在京都仰人鼻息,就隻能搬去彆的地方。
最後是異能者。
異能力這個力量體係雖然在國際上占據著重要地方,儼然成了衡量各國實力和地位的標準之一,但異能力的曆史卻不長,從發現到研究再到戰爭,不過百年而已。
相對短暫的時間造就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一個四代以上的異能家族出現,異能力的遺傳並不穩定,隨機性非常高,而在日本這個官方並不願意承認異能者存在的大環境下,比起京都,以混亂聞名的國際租界橫濱市更吸引那些異能者。
如今在京都的異能者,隻有五人,還是那種沒有什麼攻擊力的那種,恐怕連異能者本人都沒有意識到那份特殊力量的存在。
所以,如今圍殺魏爾倫的怪物,基本都是咒術生命體。而更多的咒術生命體,還在從它們隨機誕生的地方趕來。
「龍彥之間」的白霧原本隻能分離異能者的異能力,將之變成異能生命體對異能原主人進行不死不休的追殺。但在吞噬了「新世界畫廊」這個詭異後,這個異能力連咒術師和咒靈都可被納入狩獵目標。
可它們誕生後優先追殺原主人的這一點規則,始終無法改變。
直到……直到現在!
心臟被刺穿,靈魂被怒火燒灼,有什麼東西自靈魂深處蔓延開來,不斷浸染,不斷同化。
澀澤龍彥對這樣的狀態厭惡至極,但意識卻無法擺脫那宛如沼澤一般泥濘的汙染,他試圖保持清醒,但他滿腦子都是殺。
殺……誰?
是了,殺了他!
惡意找到了宣泄的目標,彙聚成了堅定的意誌,貫徹了整個「龍彥之間」。屬於主宰者的絕對意誌壓下了那些生命體誕生後的本能,讓它們遵循了他的意誌,從四麵八方而來,能力百出,圍殺眼前那個刺穿澀澤龍彥的心臟又對他大放厥詞的男人。
腦中唯一的一點清明就是不要過線,不要漫過綺山清幽的小徑,不要融入縈繞山間的嵐霧,不要觸碰身在神社中橘發少年的衣角,不要讓他的異能力傷害他鐘愛的少年。
澀澤龍彥單手捂著臉,浸染著虹色的眼眸時而混沌時而清醒,時而空茫而是惡意。
口袋裡,手機屏幕時暗時亮,不停閃爍著。
還差一點……應該、他應該更加……
“保羅·魏爾倫你這個混蛋!”
就在這時,一聲熟悉的怒吼聲響起,竟一下子就壓過異能不斷碰撞爆裂時的聲響。
澀澤龍彥一個激靈,混沌的意識倏然擺脫泥濘的汙染,一下子清醒過來。
中也!
澀澤龍彥放下手,猛地轉過頭,卻見遠處一個裹挾著紅光的身影以著極快的速度衝了過來。
澀澤龍彥眨了一下眼睛,之前已經將半張臉浸染的虹色斑紋悄無聲息地褪去,恢複成往日模樣的澀澤龍彥目光炯炯地看向殺入戰局的中原中也,完全沒有注意到之前死寂一片的心臟何時恢複了跳動。
與一眾特殊生命體纏鬥的魏爾倫抓住空隙,躲開它們接連的能量攻擊,他轉過頭,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語調也變得愉悅起來:“你來了,弟弟。”
澀澤龍彥:“???”
什、什麼?!
弟什麼?誰的弟弟?!
仿佛受到了澀澤龍彥潛意識的影響,剛才還宛如鬣狗撲殺一般不管不顧圍毆魏爾倫的特殊生命體頓時停下了攻擊,這正好給這對“兄弟”照麵的時機。
於是,下一瞬——
在異能紅光的環繞下,中原中也筆直的小腿用力地抽在魏爾倫的下巴上,將他整個人都抽飛出去。
澀澤龍彥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握住了雙拳。
踢得漂亮!
他看得出來,中原中也這一踢用了十成力,若非那個叫保羅·魏爾倫的家夥身體上附著異能紅光,他的腦袋必然會在這一踢下與頸項分離。
這還沒有完!
極致的速度,完美的體術,配合著重力異能,中原中也都沒有給被抽飛出去的魏爾倫任何反應落地的機會,追過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如暴風驟雨一般,劈裡啪啦。
那攻擊,絕對是衝著要他命去的。
澀澤龍彥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恍然大悟。
弟弟?
嗬。
以著他家中也對家人的看重,那個無禮的家夥若真是他的兄長,中也絕不會下這樣的狠手。
所以,假的!
猩紅的血鳥載著澀澤龍彥落下。
忽然,他感知到了什麼,他冷冷地偏過頭,看向中原中也剛剛趕來的方向。
金色的異能光芒由遠及近。
澀澤龍彥的眼眸暗了一瞬。
又是一個超越者。
“砰!”
一聲巨響,魏爾倫的身體重重地飛了出去,如炮彈一般撞進了隔壁建築物中。轟隆隆一陣巨響後,那棟三層小樓塌了,將魏爾倫埋在了廢墟中。
剛才還一頓瘋狂武力輸出的中原中也來到澀澤龍彥的麵前,鈷藍色的眼眸在觸及澀澤龍彥染血的白色西裝時,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手指下意識攥緊,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憤怒。
要不是蘭堂在這裡,他沒辦法在乾掉魏爾倫後帶著澀澤龍彥全身而退,他一定宰了那個混蛋!!
“你的傷……”中原中也用力地咬住嘴唇,他有些不敢看澀澤龍彥,血流了好多,受創的位置很不妙。要不是霧區還存在,證明澀澤龍彥性命無憂,他真的……
該死的、陰魂不散的保羅·魏爾倫!
有什麼事情直接找他啊,每次都傷害他重要的人算什麼!!
早知道,早知道當初澀澤龍彥來到神社的時候,他的態度再堅決一些就好了。或者,他直接離開,換個地方住又不是什麼難事。
可惡!
一隻手抓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
中原中也下意識想要掙開,但目光觸及他手背上沾著的鮮血時,他沒有動。
會生氣嗎?
澀澤龍彥今天遭遇到的一切,都是因為他。
會後悔嗎?
要是他們沒有認識,澀澤龍彥根本不會招惹到保羅·魏爾倫那個煞星。
不會,不會。
中原中也下意識在心中補出回答,澀澤龍彥根本不是那種遷怒抱怨的人,但是,他心慌啊。
昨天剛發現自己對好友多了點小想法,今天就來這麼一場大戲,這已經不是拖後腿了,這是砸場子。
滿腦子都是亂碼在刷屏的時候,中原中也聽到澀澤龍彥以著一種極端不滿又帶著滿滿委屈的語氣問道:“中也,你的手套哪裡去了?”
中原中也:“???”
一臉懵逼的中原中也抬起頭,正對上澀澤龍彥寫滿了委屈不甘的紅色眼眸,呃,眼尾都委屈紅了。
這是什麼心愛胡蘿卜被搶走的白兔子嗎?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有戴手套的習慣,黑皮五指手套,薄款,透氣,貼合皮膚,是他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裝備之一。工作的時候戴著,吃飯的時候戴著,睡覺的時候戴著,泡溫泉的時候也戴著。
唯獨在洗臉的時候會摘下來那麼一會兒。
澀澤龍彥從以前就對中原中也手套下的雙手非常非常好奇,人生的一大理想就是親手為中原中也脫下手套。
在與中原中也的第二次見麵時,澀澤龍彥就注意到他的手套,並由衷覺得中原中也戴著那雙短短一截都沒完全蓋過白皙手腕的黑皮手套實在太澀了。瞟一眼就讓人浮想聯翩,與其說他想要脫下中原中也的手套,不如說他更想要用牙齒咬著那黑皮手套的一角,慢慢地將它從中原中也的手上扒下來……
那畫麵一定超美,中也的表情一定值得永世留念。
但現在,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中原中也的手套沒了!
當然,中原中也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就比他的手小了一點點。沒有手套隔絕,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中也掌心的熱度,也很好,但是!但是!
誰動了中也的手套!!
澀澤龍彥可不覺得中原中也會主動脫下那副手套。
中原中也:“……”
被這個完全沒有抓到重點的家夥氣得不想說話。
手套隻是手套而已,最多是一層心理暗示,讓中原中也在日常中不要過度使用重力異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傷亡。
而現在,脫下手套的他不過是做好了開啟「汙濁」的準備罷了。
澀澤龍彥是他重要的人,他有責任,不惜一切保護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