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安走了一會兒,宴會的喧囂便褪去了,周圍靜悄悄的,滿眼都是粉的白的花朵,沒有一個人影。
“怎麼沒有人?”樂安下意識問道。
回話的是她府上的侍衛統領:“回公主,南康公主在千桃園外圍設了護衛巡邏,不許沒有請柬的尋常百姓入園。”
“這樣啊……”
樂安恍然點頭,不再說話,隻抬頭看桃花。
上巳方過,清明已遠,此時正是桃花好時節,千桃園的桃樹樹齡不短,枝乾虯結有小兒腰粗,但許是照顧周到,花仍舊極多,擠擠挨挨地開著,豔麗又輕薄的花瓣在枝頭,在空中,飄飄灑灑,仿佛一場夢。
然後,樂安就真仿佛聽到了夢裡的聲音。
“樂安。”
一個本來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聲音突然響起。
樂安倏然轉身,就看到了那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齊庸言。
他還穿著官袍,也不知道這休沐日還忙些什麼,更不知道明明似乎在忙公務,怎麼又跑到這千桃宴來,還準確無誤地找到了她。
樂安不想想。
她隻是立刻皺起眉頭。
轉身就要走。
“樂安!”
身後的聲音提高,然後響起腳步聲。
但樂安身邊是有侍女侍衛跟著的,沒有在他遠遠站著時驅趕,也是因為清楚齊庸言的身份及與樂安的糾葛,但此時他要上來,自然不可能還無動於衷。
於是樂安很快聽到齊庸言被侍衛拿住的聲音。
他一個書生,雖然算不上手無縛雞之力,可也不可能抵得過孔武有力的侍衛。
許是有侍衛動作粗魯了些,他隱隱發出一聲痛哼。
樂安腳步一頓,隨即,繼續往前走。
然而身後又傳來齊庸言的聲音,卻是帶了明顯的譏諷,激將意味:
“樂安,你怕什麼,以至於一句話都不敢聽我說?”
樂安屏氣,停下腳步,回頭。
“你們退下。”
她吩咐侍衛侍女道。
說罷,也不看齊庸言,兀自又往前走了好些步,直走到一片邊上砌著玲瓏石階的湖水前,無路可走了,才終於停下。
身後有腳步站定聲,自然是齊庸言。
樂安轉過身。
“說,有什麼話,你就說呀。”樂安聲音帶笑,臉上更是笑地二八少女一樣甜美,可她的目光,卻又分明是挑釁而嘲弄的。
齊庸言眉頭緊皺。
“你非要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
“噗!”
樂安捂著嘴,噗嗤一笑。
隨即揚起下巴,明明比齊庸言矮許多,卻愣是擺出了居高臨下的架勢來:
“這種態度?哪種態度?我堂堂正一品公主,跟你一個四品官說話,還要注意什麼態度?齊大人,是你要注意你的態度吧?小心我叫禦史參你一本哦。”
齊庸言閉上了眼睛。
“樂安……”
再開口時,聲音低了許多,甚至顯出一絲軟弱疲憊。
他上前一步。
樂安後退。
齊庸言咬牙,又上前。
樂安又後退。
這一退,樂安的雙腿感覺到水邊上石階冰涼的溫度。
樂安抬頭,麵容平靜:“齊大人,你想把我逼進水裡嗎?”
齊庸言呼吸一窒,看著她背後不知道多深的湖水,終於不敢再上前一步。
“樂安……”他又叫了一聲,眼神苦澀。
“我來……是想告訴你,娶妻的事,我並不知情。是母親瞞著我擅自定下,我……是剛剛才得知了消息。一得了消息,便來找你了。”
……
一片寂靜。
兩人站在一株枝乾遒勁的老桃樹下,桃花自然不言,四下裡隻有流水潺潺聲,鳥鳴啾啾聲,以及偶爾一片桃花落下,風吹落桃花的簌簌聲。良久之後,才有一道聲音響起。
是樂安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