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彆太得意》
文/砂梨
2020.11.17-晉江文學城
沈倪離家出走了。
經曆過數次小打小鬨之後，這次是真。
確切來說，她是被她爸沈應銘趕出來。
萬幸是，沈倪前腳剛和同學從巴厘島度假回來。拎起身邊行李箱就能滾出家門。
幾套衣服、手機、身份證、銀行卡，還有一些亂七八糟東西，就是她此時全部身家。
偌大京城，她不知道去哪裡。
手裡有個地址，南山鎮裡春巷18-302。據說是她媽過世前住地址。
說不清為什麼，沈倪曾經很多次想去看看是個什麼樣地兒，又一次都沒邁出過腳。然而這次被趕出門，她很自然地訂了車票，很自然地踏上了這趟旅程。
再回神時耳邊滿是火車軋著鐵軌雜亂噪音。
沈倪聽到手機那頭喂了好幾聲，信號有點差，中間斷斷續續。
“聽不清。”她捂住另一邊耳朵。
那頭說：“這聊天環境也太艱苦了點，怎麼說？你去幾天？”
她也不知道去多久。
距離現在快二十年了，她都不知道去了那地方還在不在。
憑著一個地址，一串鑰匙，頭腦發熱就負氣出發了。
綠皮車體驗感不是很好。這裡噪聲大，味道雜。
沈倪頭一次知道火車還有站票。
隔壁那圈人打了幾小時牌，抽煙，磕花生米，自由得沒把火車不當自己家。
坐著和站著兩撥人輪流替換，不停有人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視線充斥著低趣味。
沈倪還是被趕出門前那副打扮。
吊帶衫，熱褲，露出大片細膩皮膚，在如此複雜環境下很紮眼。
她煩躁地偏開頭，一頭冷棕色長發也因為偏頭動作從肩頭滑落，擋住了周遭蠢蠢欲動目光，也擋住了隔絕外界噪音那枚藍牙耳機。
薛成俊這通電話很好地降低了她被搭訕幾率。
不過連續幾小時電話粥，話題都聊乾了。
“你說點彆。”沈倪不想答剛才問題。
薛成俊無奈：“……你出門帶夠錢了沒？你爸銷沒銷你卡？一會我先轉你點應應急。”
隔著手機，沈倪咬咬牙：“不至於。”
“那我過幾天找機會看你。”
“……又不是不回去。”
“那你到底去幾天？”
話題又繞回來，沈倪更煩了，“不知道。”
煲到耳朵發燙，充電寶都續不上電，沈倪終於抵達目，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鮮空氣。
她深吸兩大口，第一口敬頭腦發熱來到這，第二口敬自由。
在這個大一暑假，她離開了京城，離開了沈應銘，總算活得更像大人了。
距離京城已經一千多公裡。
南方天悶悶，夾著濕氣。
沈倪抬手把一頭長卷發綁在腦後，露出白皙後頸。沒了火車上那些肆意打量目光，她覺得自在不少。
周圍來來回回人流量很大。傍晚來臨，街邊亮起霓虹。
這邊霓虹是真閃爍。最顯眼那串紅色字“住宿上二樓”明明滅滅，隨時都麵臨熄火。
她立在夕陽下許久，打量這個全新，哪哪都帶著濕氣，挺不繁華地方。
沈倪滿身寫著煩。煩到路過想朝她吹流氓哨人都啞了火。
出租車司機不管她臉色不佳，徑直上前拉客：“姑娘，走不走？”
她掏出地址，指著那行字：“這。”
“這啊，我認識，還有三十幾公裡呢。打不打表？不打一百五。”
好像是怕她猶豫，司機補了一句：“那邊沒有公交，晚了車都不好打。”
沈倪本來就沒有坐公交計劃。
一天下來，人很疲。
她坐上車，絲毫提不起興趣閒聊，看在彆人眼裡就是滿臉寫著生人勿近。
天色慢慢暗下來，她強打起精神開始搜索附近酒店。
那房子在不在另說，就算在，也那麼多年了。不可能還能住人。
車越開，選擇範圍越窄。
司機穿街走巷，最後一腳刹車停在一條窄巷前：“就這了。往裡開不進了。”
不知不覺已經遠離了剛才下火車縣城。
沈倪再看手機，地圖上顯示南山鎮，但一勾選住宿，選擇欄直接空白了。
她下車後忍不住回頭問了一句：“這附近有酒店嗎？”
司機師傅嘿一聲笑了：“那還得回剛才縣城。”
剛巧一輛公交從出租車背後慢吞吞搖晃過去。
又蒙我呢。沈倪心想。
她麵無表情往巷子裡走，手裡推著拉杆箱。
滾輪在這條陌生又寧靜巷子裡發出刺耳噪音。她用力提了提，繼續往裡走。
這條小巷都是青石板路。
兩邊是低矮兩層居民小樓，灰牆灰瓦，後院圍牆往中間一夾擊，組成了這條弄堂。
路儘頭有個小路牌，寫著裡春巷。
拐過去應該就是沈倪要找地方。
幾棟對著小單元樓，五六層模樣。比起剛才那些小樓，這裡顯然剛粉刷過，夾在一堆灰撲撲院落裡，相當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