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明視線下垂，不動聲色看著這位新鄰居。
新鄰居打扮**，一雙筆直長腿在昏暗樓道裡白得晃眼。身材修長勻稱，五官尤其精致。隻是表情不像她想表現那麼有禮貌。甚至可以說藏著點不滿，無語，彆扭，以及一切一切他能看得到負麵情緒。
他垂下手：“江以明。”
哦，也沒那麼難說話嘛。
“我叫沈倪。”沈倪稍微放了點心：“我能跟你借根蠟燭嗎？或者……你能告訴我這附近哪有賣蠟燭嗎？”
江以明沒露出不耐，側過身子：“我找找。”
他剛離開半步，有個橘白色東西從眼皮底下慢吞吞晃到了門口。
沈倪定睛一看，是隻胖橘貓，背上橘白紋，底下白手套。
她對毛茸朋友一點抵抗力都沒有，蹲下身用指節試著蹭了蹭：“你養貓啊？”
“算是吧。”裡邊傳來男人回音。
養貓男人脾氣好。
沈倪選擇性忘了下午那幕，更放心了。
毛茸朋友不怕生，用鼻子回蹭沈倪手指，很快發出咕嚕嚕聲音。
江以明回來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
“彆碰它右耳，這兩天有點臟。”
右耳正癢著呢，本來被摸得好好，突然中斷，橘貓不滿地咕了一聲。
沈倪直起身，才發現他手裡拎著一整個塑料袋。
“蠟燭？”她問。
“嗯，不用還了。”
他聲音有點懶，尾音含糊不清咬在嘴裡。除了表情依然寡淡，整個人都比下午那會兒好說話多了。
沈倪往樓下走時候，還在感歎這位脾氣時好時壞新鄰居。
在進門那刻，倏地被急促電話聲拉回到現實。
“沈倪，你什麼時候交分鏡？！你不會是忘了吧？！”
沈倪對著電話默了幾秒：“我不是交了嗎？”
“靠！你果然忘了！拜托，你現在是月兩更啊！紙媒啊！半月刊啊親！你第二更呢！”
咚一聲，塑料袋墜地。
撇開最近亂七八糟生活，沈倪終於想起自己暑假前剛簽了《gogo》刊漫畫連載。一個月最低兩更，一次24頁。
她再也不是以前隨意更新網漫畫手了。
電話那頭聲嘶力竭女人是她編輯流月，平時說話溫柔可愛，一旦切換到催稿模式，每個語氣詞都會自動帶上感歎號。
非常……有感染力一個人。
沈倪深受鼓舞，然後拒絕了她：“……今晚應該可能，真交不出。”
她腦子裡有大框架，先交一稿分鏡不難。
但和沈應銘這一架吵，讓她出來有點匆忙。
沈倪掃了一眼四麵，家徒四壁，連台電腦都沒。隨身攜帶所有東西裡，能堪大用隻有一台電量顯示28%ipad。
“前麵打你電話一直占線啊親！你又不找助手，等審完分鏡，線稿陰影配色後期都是你一個人啊寶貝！給我點富裕時間吧求求你！”
是，後麵還要審核排版校對印刷采樣出刊。
流月也不容易。
更何況，沈倪一個學生，現在身邊唯一一張不靠沈應銘補給銀行卡隻剩稿費這張了。
於是幾分鐘後，402門又被敲響。
“嗨……”
沈倪硬著頭皮打招呼：“請問你有ipad充電器嗎？”
江以明望過來，默了片刻：“——有。”
“那，我能在你這裡充會電嗎？”
江以明：“…………”
腳邊貓對門外喵了一聲。
江以明垂下眸，在想自己什麼時候好脾氣到人畜無害了。
當初碰到腳邊這隻大橘。他隻是從巷子口路過，大橘和其他流浪貓打完架，跛著腿從麵前晃悠悠而過，突然啪嘰一下摔倒在他腳邊。
一切發生地毫無征兆，又好像有所預謀。
後來，家裡多了隻跛腳貓。
這位新鄰居好像深諳大橘步步為營戰術。表情頗像一隻可憐巴巴流浪小貓，可憐底下卻藏著和社會貓·大橘一樣不馴。
他偏開身，無所謂地說：“隨意。”
402格局與302一樣，進門就是客廳，但家具都是簇新。一溜兒灰白色調，顯得格外冷清。
不過這也好過樓下，還是二十年前老古董。
沈倪換好鞋進門時，江以明已經進了一趟臥室又出來了，手裡拿著她要充電器。
他頭發吹乾了，沒再濕漉漉滴水。蓬鬆，帶點淩亂。
拋充電器過來時候，沈倪好像聞到了一點空氣中流動洗發水香味。
薄荷，很適合夏夜。
她趕緊道了謝，找到客廳兩個充電口。一個在沙發邊，一個在電視櫃角落。
拿完充電器那位取了本書回到沙發上，敞腿而坐，姿態隨性得整個人幾乎快陷進軟皮沙發裡。貓也一起陷在沙發上形成第二個坑。
這兩團東西渾身上下都寫著“隨便吧，彆煩我”。
沈倪偷偷瞄了眼，選擇了沙發對角線電視櫃。
她頭上懸著流月一把刀，打開ipad迅速進入了工作狀態。
從江以明角度，隻能看到她埋頭抿唇，認真地在ipad上勾勾畫畫。
看起來不像彆有目。
江以明收回目光，翻起了隨手在架子上撈那本書。
快十二點時候，他接到個電話。
進屋換了身衣服再出來時，沈倪依然寸步未移，甚至連頭都沒抬一下。
剛才那點動靜在她世界裡似乎被屏蔽成了零。
幾秒之後，沈倪眼前倏地一黑。
她扯開從天而降薄毯，一臉恍惚：“啊？”
江以明就在身側垂眸望她，情緒都藏進了漆黑眼底。
“我出去一趟。”
“哦。”沈倪點頭。
她滿腦子都是下格分鏡畫什麼，一點沒讀懂現在什麼狀態。
室內安靜持續了數十秒。
直到沈倪再抬眼，發現江以明就靜站在門口。門半敞，他手指搭著門把，像在思慮什麼。
沈倪終於回過味來。
她迅速掃了眼ipad，畫了三分之一、電量未滿、情勢依然緊迫。
啪一聲脆響，她雙手合十，用無比虔誠語氣說：“拜托拜托，我可不可以就在這畫完？絕對絕——對不會亂動一步。你要不放心，你就用攝像頭一直對著我。”
說完，她指了指門口、顯然是對方自己加裝攝像頭。
在沉默那幾秒間隙，沈倪一點點意識到自己請求有多無理。
她歎了口氣，蔫下來：“那這附近有什麼24小時營業店麼，比如肯德基麥當勞便利店什——”
“隨你，待著吧。”江以明說。
“麼——”
沈倪：“——！”
門在身後關上那一刻，江以明回頭望了一眼。
很意外，如果這就是派來試探他對象，那過分簡單直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