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一聲門被帶上。
同學朝她聳聳肩:“早就不在啦,這裡流動性很大的。”
她也覺得找到顧嬌的可能性並不是很大。
南山鎮雖然是個小地方,但不可能這麼些年一個來港的人都沒有。顧老頭說不定也叫彆人幫忙打聽過,隻是這期間始終沒有音訊。
她這個人其實挺鑽牛角尖的。
有點不甘心地問:“這附近住的人會知道嗎?”
答案肯定很渺茫,但她這位同學在京城經常受她和薛成俊照顧,幫起忙來並不含糊。他沒說什麼,提議挨家挨戶再多問問。
這期間沈倪其實都有點懷疑自己這麼做是不是白費功夫。
一層樓過去二十多戶,緊湊地擠在一起。
她在敲門間隙就給江以明發消息:
【沒找到】
【還是沒有】
【沒消息11111】
……
到後來,沈倪有些氣餒:【江醫生,你說得對,找到一個二十多年前住這的人幾率確實太小了。大概比我追到你的幾率還小】
過了一會兒,江以明回:【放棄了?】
泥石流妹妹:【那必不可能!我很認真的,肯定要追到你的】
jym:【……說的不是同一件事】
泥石流妹妹:【對我來說就是同一件。我要連這麼多年前的人都能找到,說不定追到你就不是白日做夢了】
四個小時後,江以明換好衣服下班。
手機嗡的震了下,他拿起看了一眼。
泥石流妹妹:【江醫生……】
“怎麼了”三個字才打了個怎,手機在掌心又震了一下。
泥石流妹妹:【我好像要追到你了……】
***
沈倪遠在香港,腿都快跑斷了。
終於打聽到一點兒消息。
花了兩千多港幣,終於讓常年在這塊地方收廢品的老頭想到一點頭緒。
老頭說很早之前,這裡確實住著一戶大陸過來的小夫妻。
女的大肚子,男的長時間不在家。
這麼普通的一對夫妻原本不會給人留下印象。但老頭說,男的好像偷了老板的金表,有一次看到他被好些馬仔追了幾條街。最後按在樓道裡打了個半死,從此腿落下殘疾。再後來就長期在家了。
女人生完孩子之後,跟著他撿了一段時間廢品。
他讓出一半地盤給她,她交保護費。
沒出兩年,男人又做了什麼小偷小摸的事,被人打斷一條手臂。
故事的最後,女人自己帶著孩子搬走了。
沈倪拿到新的地址,範圍很模糊。
她順著線索找過去,又輾轉四五條消息後,終於在敲開一道門後,說出顧嬌兩個字,對方有了反應。
老舊的鐵紗門裡,是個年輕男人。
他皺著眉看了門外許久,“雷嗨賓狗?”
沈倪用普通話解釋了一遍自己來找顧嬌的原因,又暗暗戳了下同學。
同學剛打算用粵語再說一次,男人皺著眉,換成普通話:“聽得懂。”
他隔著門,說:“她不在了。”
“不在的意思是……”沈倪心裡滑過不好的預感。
“前些年就已經送她回大陸了。”
沈倪倏地鬆了口氣:“那她現在在哪?能給我地址嗎?”
男人想了想,轉身離開。
再回來時手裡拿了張紙條。
沈倪接過,剛落下的視線忽然停住。
伴隨著男人後一句話:“你方便的話,順便幫我送束花。這兩年都沒去看她。”
紙條上寫得明明白白,南山鎮前大路11號青山墓園。
一時之間沒人再開口。
沈倪張了張嘴,不知為什麼此時此刻想到的是101的陰濕樓道。
想到了一個人生活這麼多年,依然把女兒房間打理得乾乾淨淨的顧老頭。
她問:“你知道顧嬌的爸爸還在吧?”
“知道。”男人說。
“那送她回大陸的事……”沈倪想了個溫和點的說法,“他好像不知道。”
男人點頭:“沒讓他知道。我媽走之前交代的,她回鄉彆告訴老頭。”
一邊是故意瞞著顧老頭,一邊是顧老頭這麼多年沒放棄打聽。
沈倪第一次這麼為難。
她說:“是顧爺爺叫我來打聽的,所以這件事……”
“我做不了決定。”男人說,“該說的我都說了,以後彆來打擾我的生活。”
他從小生活在香港,那些隔著山與海的親情對他來說很淺薄。
遠親有時候確實不如近鄰。
沈倪來找顧嬌的路上懷揣了一肚子心事,離開的時候亦然。
她拿出手機,才看到好久之前江以明給她發的消息:【找到了?】
泥石流妹妹:【找到了……】
這不像是找到線索的語氣。
江以明猜到大概,問她:【但是?】
泥石流妹妹:【她就在南山鎮】
隔了好久,沈倪才打出第二行:【青山墓園】
聊天框裡寂靜了許久。
沈倪問:【回去了還告訴顧爺爺嗎?還是……索性說沒找到吧?】
她和江以明相處這段時間下來,已經習慣了依賴他。
這樣艱難的決定,她絕對無法單獨做出判斷。江以明的意見對她來說至關重要。
沈倪盯著聊天框,終於等到了他的回音。
jym:【這麼多年了,彆低估任何一個人在這種事情上做的心理準備】
沈倪愣了一下,然後看到接連過來的另外三條。
jym:【我們沒辦法替彆人的人生做決定。你隻是負責消息傳遞】
jym:【譬如醫生,病危報告並不會瞞著當事人。有時候隱瞞不報隻是你自以為是的善意】
jym:【事情結果與你無關。彆想太多】
沒有一句明著的安慰。
沈倪卻覺得壓在身上的分量由重變輕。
她突然感到釋懷。
不是因為江以明最後說的那句【彆想太多】。
而是因為這就是江以明,對她來說獨一無二的江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