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倪回過味:“說重點。你一見鐘情的人,怎麼樣?”
“說是一直在國外讀博的,逢年過節才回來,所以之前都沒見過。”
“還有呢?”沈倪問。
“還有就是……他看起來人很好,很溫柔的樣子。關鍵還特彆特彆好看。”
兩人窩在被窩裡窸窸窣窣講悄悄話。
沈倪忽然笑了一聲:“姐,你好像忘了件事?”
“啊,什麼?”
“我們還好久畢業呢,你都恨嫁了啊?”
空白了好一會兒,沈清過來捂住她嘴。
“不準說,你壞不壞蛋啊。”
“唔唔——唔——不——我實話——實說——唔——”
沈清最後鬆手,臉頰燙燙的:“哎,小壞蛋。你要不要幫我把把關?”
“好啊。”沈倪點頭,“那你快約他啊。”
沈清約不到那個讓她神魂顛倒的人。
因為她壓根連對方的聯係方式都沒有。
她不好意思主動去沈應銘那打聽。沈倪白天作勢要幫她去問,她趕緊捂住了沈倪的嘴。
對上沈倪小壞蛋似的笑,沈清就格外不好意思。
忽然就想到那天晚上沈倪對一見鐘情的見解,沈清找到反擊點,纏著問她:“那你一見鐘情的人是誰啊?”
沈倪才不說,藏得死緊:“就不告訴你。”
***
這兩天沈倪有點興奮。
彆人都陸陸續續回學校了,能看出來,她的心思也飛了出去。旁人隻以為她放夠了,要和同學聚頭,隻有沈倪自己知道,江以明終於有時間見她了。
她的驚喜又沒能給成。
沒打聽到他在哪,反倒是江以明先問她:【回京了?】
泥石流妹妹:【!你怎麼知道?!】
jym:【聽說開學了】
好吧。原來如此。
沈倪索性托盤而出,說自己久等他不回,把大橘也帶回京了。正在她家吃香喝辣。
她拍了些大橘的近照發過去,可憐兮兮:【大橘好想你啊】
其實想說的卻是——我好想你啊。
知道她回京了。
這次江以明沒說彆的,問她:【貓在你家不方便的話,我來想辦法】
大橘在沈家過得簡直太好了。可以當人上人,貓上貓。
沈倪對著他發過來的話想了一會兒,猜測他那並不方便,於是趕緊說:【不用啊,大橘就放在我家好了。我家裡人都超級喜歡它的】
從照片能看得出來,貓樂不思蜀。
那邊輸入了很久,發過來簡單幾個字:【那你要見麵嗎】
泥石流妹妹:【要!!!】
沈倪和他約在三裡屯。
提前半個小時,她就到了。通常約人見麵就在特彆顯眼的,友誼褲的大logo底下。
司機停在路邊,沈倪下車就看到了步履匆匆的人-流中,穿著白襯衣黑西褲的江醫生。
這是第二次見他穿襯衣。袖口依然閒散地挽在胳膊上,衣擺掖進褲腰。黑與白的視覺衝擊,把他襯得愈發孤傲冷清。
又是那種墜於世界之外的感覺。
沈倪忽然產生了他其實離自己很遠的錯覺。
這個地方玩街拍的人很多。
看到有人舉著鏡頭往他那個方向懟,還有滿臉寫著興奮想過去要聯係方式的,沈倪加緊腳步。
風從耳邊刮過,她一下子撲進了他懷裡。
這個男人是我的。
沈倪這麼想著,用力收緊手臂,埋在他胸膛上深深吸了口氣:“你怎麼回來後這麼忙啊。”
說出口的沒有抱怨,隻有撒嬌。
有隻手落在她後腦勺上,慢慢捋了一下,他的聲音也同時落了下來:“家裡有事,抱歉。”
“沒事,我原諒你了。”
沈倪仰頭,細細端詳好久沒見的男朋友。
因為兩人交錯的角度,沈倪看到他長睫低垂,眼下覆蓋了一層青灰。下頜處還有個很小的傷口,看起來憔悴好多。
她心一緊,伸手摸了摸:“這個怎麼了?”
“沒怎麼。”江以明捉住她的手,“早上刮胡子不小心。”
沒說謊,確實是太不小心。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知道今天要見她,他再看鏡子裡的自己時,忽得發現有些頹。神思飄遠了,沒注意手上的分寸。
江以明解釋完,覺得小姑娘不太相信。
因為她就把胡思亂想擺在了臉上:“你第一次刮胡子嗎?騙我。”
他無奈:“可能是知道要見麵。”
“啊……真的假的?”
這次她是信了,眼睛裡閃爍的都是愉悅。
沈倪扣住他的手往商場裡去,想起那天在電話裡聽到的話。她隨口問:“江醫生,你的事要處理到什麼時候啊?辦完會立即回鎮裡嗎?”
“還回不去。”江以明說。
沈倪:“那我們是不是能經常在京城見麵了?”
江以明:“嗯。”
比起逢年過節才有時間長途跋涉,現在都在京城顯然是沈倪更願意看到的。
她隻是需要再適應一下穿正裝的江醫生。
需要適應的理由恰恰與眾不同,因為太欲了。
得體剪裁烘托出的肩線和腰肌,看得她有點兒靈魂出竅。
她能看出這身衣服的不菲來,與他在南山鎮時的隨意相比,到了京城後的清貴之氣實在讓人難以抵抗。
沈倪想問,又堵回肚子裡。
隻要涉及他家庭的事,她一直以來都有意避開。
過去那些年的經曆,讓她很能感同身受。
因為這份敏感,堵得她連江以明住在哪兒、自己一個人還是和家裡其他人一起,這些簡單的問題都不願意涉及。
但好在,在偌大的京城牽住他的手,沈倪就安心了。
這天約會,江以明很有耐心地陪她逛遍三裡屯。
從下午到晚上。
中途他手機響了幾次,沈倪發現他隻看一眼就掛斷了。
她故意問:“乾嗎啊,女朋友在邊上就不接電話?你不會還養魚呢吧?”
“養魚?”江以明沒懂。
“就是——”沈倪發出哼哼,“我不是唯一啊。”
小女朋友想得倒挺多。
江以明把手機遞到她手心上,“自己查?”
沈倪趕緊推回去:“我才不是那種隨便瞎猜,小肚雞腸的女朋友呢。就隨便問問啊……”
“家裡的電話。”他忽然說。
“……哦。”
他好像確實很忙。
沈倪總覺得他這幾天累極,聲音比往常沙啞。她沒賴到吃夜宵就說打車回家了,乖得都不用他送。
隻是回去路上還處於見麵後的興奮期。
在車上就迫不及待地問他下次什麼時候有空。最開始他說儘快忙完會跟她說,後來發著發著,兩條消息之間時間間隔越拉越長。大概又忙起來了。
江以明確實沒時間一直盯著手機。
剛回帝景花園,他就被江誠叫去了書房。
過去這些年,江以明從青蔥少年長成男人,江誠也逃不過歲月變化。
同樣是隔著書桌而坐。
從前江以明總是抬頭看著他的父親。而時至今日,他不知不覺間已經需要微微下移視線,才能與他對視。
他的表情太過漠然,江誠不太高興:“看起來確實是江家一直虧欠的你,但這些年該享受的你也同樣享受了。我們父子之間理應誰也不欠誰。”
“是,您說的對。”江以明平靜開口。
“你這次肯回來,就是願意再幫你大哥一把的,對吧?”
江以明成功救過江一汀一次。
找他回來是最快最有效的辦法。
這回江一汀複發,病情又猛又疾。
江以明已經成年,江誠不能像從前一樣,哄一哄就把人送進醫院。但他有彆的辦法。
隻要江以明回來,無論講情懷還是講將來出路,江誠都覺得有辦法拿下。
他現在唯一痛心的是,專家會診早就給了明示。
如若江一汀能救,那最好不過。隻是他以後的身體狀況很難恢複如常。對江家來說,不再適合繼承家業。
如若救不下來,那身後唯一還剩的,隻有江以明了。
他需要為將來的江家多做打算。
這事沒能讓陳夢然知道。
江誠自己心裡有數。
他忽然對這個從沒太關注的小兒子產生了憐憫之心。
這時候江誠才恍然,江以明身上同樣流淌著自己的血液。
以至於這次書房對話,江誠覺得自己是很“大發慈悲”地過問了江以明的意見。
在時隔多年之後,他心裡再次湧起愧疚。
神情緊繃著對江以明說:“這次救你大哥,不管結果怎樣。我都會把醫院的股份給你。”
“我用不著股份。”江以明忽然嗤聲。
“這個家畢竟以後都要留給你的。”江誠說,“你們都是我兒子,給他安排的,同樣也會給你安排。沈家的女兒很好,跟沈家結親,你以後的路會更順暢。”
江誠說完突然歎了口氣,露出頹態:“你大哥和你關係那麼好,我知道你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去的。爸爸這把年紀,也很難扛住白發人送黑發人。”
長久的沉默過後,江以明才發現自己走神了。
單單隻是因為聽到沈家的女孩這幾個字。
那天晚宴,江誠叫他到場,沒人知道江誠背後的意思。如果知道那是場相看,是為他未來鋪路的承諾,他自然不會去。
他的小女朋友知道,肯定會氣得要命。
她會說什麼?
用她今天教他的新詞?
——江醫生,你還真的養魚啊!
——江醫生,你要不要哄我啊?不哄我我會生氣,不好的那種。
——江醫生,那好吧!我原諒你了。
在想到她說這些話的樣子時,他思維忽然跳了出去。
想起那天傍晚的南山鎮,火鍋之後的散步。
晚霞溫柔地倒映在她眼底,她笑著跟他說:“江以明,我們都會成為更好的人。”
我們,都會成為更好的人。
他抬眼,看到江誠期許的目光。
“我會救的。”江以明說。
“好,那很快我叫律師過來擬定股份過戶協議,到時候你隻要簽個字,還有——”
江以明突然起身,目光落在江誠身上平淡無波。
平靜卻折磨人的對視。
江誠被他的態度弄得突然沒能再說下去。
父子倆的對局,以江以明離開落下帷幕。
“我救大哥不是為了彆的。”
臨出門前,江以明忽然回頭對他說,“我是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