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明啊?”
沈倪想了一會兒,麵露不耐,“他一般吧,性格差,又難哄。追到了也就普普通通。他的貓吧……還比他要可愛一點。”
“上回我過去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啊。”
“那不是還沒玩夠麼。”她笑起來,笑得聲音都多了幾分散漫。
薛成俊還想說彆的,突然就恰到好處地噤了聲。
“乾嗎?啞巴了?”沈倪問。
她一臉莫名,順著他的目光扭頭,就看到話題裡提到的那位站在半米之外。目光微斂,情緒收得像一口深井。
他比一個月前見麵還要瘦一些,離得這麼近才能看到眉間藏滿了疲憊。
沈倪看到他緩緩閉了下眼,仿佛想遮住即將外泄的情緒。
她看到他眼神黯淡下去,忽然就舍不得再多說一句了。
她張了張嘴,“……江醫生?你,怎麼在這。”
一個月沒見。
江以明沒想到她看到自己是這副表情。
沒有男女朋友相見的驚喜,反而充滿了慌亂無措。
她慌什麼,是因為說了實話麼,還是因為恰好被他聽到了心聲。
沈家最寵的小女兒?
確實,宴會廳裡那些人說的不錯。
不寵她,怎麼會養成那麼胡攪蠻纏的性格。
不寵她,大橘怎麼會在她家過得那麼如魚得水。
小姑娘悶聲說自己是私生女的樣子還在眼前,鼻尖泛紅,可憐兮兮的。
原來她才是演技最好的那個。
為了追他,要花這麼大的功夫裝可憐博同情。
還真是……苦心孤詣。
也難怪,她哄人的手段那麼厲害。讓他總是無可奈何,一點氣都生不起來。她對這些都太擅長了。
江以明聽到自己笑了一聲。
還真是被騙得徹頭徹尾。
沈倪很少看到他笑。
唇線是上揚的,但表情卻泛冷。
她抿了下唇,心臟在胸口砰砰直跳。
他倏地朝自己伸出手,叫她:“沈倪。”
還沒反應過來他要乾嗎,沈倪就感覺到手腕上收起一股力,她像洋娃娃似的被拽起身。腳下一趔趄,人直接貼到了他胸口。
他的胸腔小幅度地起伏。
她能感覺到手掌底下襯衣柔順的質感,還能感覺到劇烈跳動的心臟。
薛成俊正想起身幫忙。
沈倪餘光瞥見,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擒住手腕的力氣驟然收緊,江以明無所察覺似的,徑直拽著她往宴會廳外麵走。這個位置原本就靠近側門,還沒來得及引起騷動,她就被帶到了外麵。
長廊壁畫在眼前接二連三倒退。
耳邊砰一聲巨響,走廊華麗的吊燈也從她視野內消失。
她原地一個轉身,後背撞到了門板上。
整個世界都被隔絕在外,忽然安靜下來。
他們在一個不知道做什麼用的小廳室裡。
燈關著,沈倪沒能習慣突如其來的黑暗。而落在她手腕上的力氣並沒有消失。
距離那麼近,她能看到的是江以明模糊的虛影。
黑暗是最好的□□。
沈倪不用那麼努力去偽裝。她稍稍用了點力,想把手從他那抽出來。反倒是因為這一點抗拒,好像觸到了他的逆鱗。
他的氣息壓下來,提著她的力道卻在持續加深。
沈倪不得不踮起腳。
好在背後是門板,她還算遊刃有餘。
努力適應過黑暗之後,終於能模模糊糊看到更多。
沈倪調整了下語氣,問他:“為什麼要出來?”
“為什麼。”他在黑暗中低聲重複了一遍。
下一秒,如南方天氣一般的潮濕氣息落了下來,沈倪剛打算說的第一個字,被他原封不動堵了回去。
他的唇抵了下來,動作生疏卻蠻橫。
唇-縫溫熱難耐。
沈倪倏地想起他離開南山鎮前,她勾住他的後頸,現場教學了一番。那會兒她說,以後就要法式熱吻。
江以明學會了,成果付諸到她身上。
與吻同時壓下來的,是他在頸側遊離的手指。
不像從前的溫柔,反而用了點力,沿著纖細脖頸一遍遍反複摩-挲。
她幾乎能感受到指腹上的細紋。
沈倪掙了幾回,他就加大了幾分力氣。
動作急促到完全脫離了她的控製。
有那麼一瞬間,沈倪想隨他去吧。
她做了這麼壞的事,總得讓他討回點公道。
況且,她確實還貪戀他的溫度。
她閉上眼。
隻要在他懷裡多待一秒,想離開的心便會減弱一分。
直到走廊上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沈倪忽然醒神。
她用力推了推他,含糊不清喊他的名字。他像沒聽到似的,吻技趨於熟練。
外麵說話聲愈發清晰。
“你確定洗手間沒人?”
“真的沒人,先生。”
“那人會去哪兒……你們這還有哪裡有待人的地方?”
“這邊都是包廂了。”
開門聲、關門聲接二連三響起,是薛成俊出來找她了。
沈倪情急之下狠心咬住江以明。
他像沒感覺似的,動作絲毫不帶停頓。即便她用了點力氣,他也不甚在意。
江以明不肯放,沈倪隻有不斷加大力氣。
她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終於再難狠心。
“江以明……”她囫圇叫了一聲,“江醫生。”
他的動作終於舒緩下來,壓在她頸側的手指慢慢放開。
過去這麼久,沈倪已經能在黑暗中看清他的模樣。
他長睫覆著看向她,聲音沙啞:“沈倪,我是不是說過,如果不是認真的……”
——我會生氣。
說出口的同時,沈倪在腦海中自動想起了後半句話。
現實與回憶交疊在一起。
這就是他生氣的樣子嗎。
壓抑得讓人無法喘息。
沈倪愣了會兒神,恍然間外麵的敲門聲逐漸逼近。
江以明沒等薛成俊找過來,倏地鬆開手,徑直拉門而出。
走廊的吊燈映在她眼底,她不習慣地眯起眼,餘光看到薛成俊小跑過來,還看到了江以明離開時利落的背影。
不知道為什麼,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被攪得天翻地覆。
她強忍住沒掉眼淚,手背抵在眼皮上。
彆走啊,她在心裡喊。
薛成俊跑到她身邊,問她:“怎麼回事,出來這麼久?他沒怎麼樣吧?”
話音剛落,他的視線下移落在她唇上。
薛成俊突然失語。默了許久,才說:“你要去下洗手間嗎。”
“嗯。”沈倪悶聲點了點頭。
直到恢複常態,沈倪才返回宴會廳。
她和薛成俊坐回原先的位置。
台上江誠正在向眾人正式介紹他的小兒子。江誠說,將來,醫院的董事位置是給江以明的。
而後,她看到台上那些人各自演繹著自己的角色。
父親最像父親,後媽花容失色,隻有被卷入話題中心的那個人始終神色寡淡。視線越過整個宴會廳,若有似無地落在某個角落。他的唇角自嘲似的勾著,下唇添了新傷,就那麼一點沒處理直接站上了廳台中央。
像道血色荊棘。
他望過來。
宴會廳的距離仿佛隔著山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