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楚桃見他像受驚了的小動物那般可憐樣,心裡一軟,柔聲道:“雲騰,彆怕,不管因為什麼,隻要你說實話,就沒事。”
說著,她又對徐常勝道,“常勝哥,你鬆開他吧,讓他好好說話。”
聞言,徐常勝鬆開隻桎梏著李雲騰的手,目光卻依舊緊緊跟隨他,以防他耍滑頭逃脫。
大概是何楚桃的保證起了作用,李雲騰怯怯地看了眼徐常勝後,總算開口說話。
“桃子姐,我,我對不起你,我騙了你。”
“騙我?”何楚桃下意識道,“你騙我啥了?難不成,你爸的事是假的?”
這是她腦子裡第一時間反應。
“不,不是,我爸的事是真的。”李雲騰連忙搖頭。
聞言,何楚桃暗舒了口氣。
一路上,她想過各種可能,就是沒想過李雲騰會拿他爸的事騙她。如果父親重病的事是編造的,那麼她對李雲騰的失望,可就不止是一點了。
“那你騙了我啥?”何楚桃疑惑。
“我——”李雲騰撓了撓頭,“我給你的那個鐲子,壓根就不是我媽家祖傳的,其實是我從垃圾站撿的彆人不要的。”
“垃圾站?”何楚桃有些驚訝。
她沒想到原來是因為那隻鐲子。更有些不明白,明明那鐲子看著工藝還不錯,竟然會是彆人當垃圾不要的。
“對。”
李雲騰點點頭,“我平日裡上街撿些紙殼,廢品啥的去垃圾站賣,跟管垃圾站的老頭混熟了。他那有一屋子,專堆一些老物件。那些東西不能吃不能喝的,也沒啥用,他讓我隨便拿著玩。”
聽到這,何楚桃猛然記起這年頭的主旋律。忽得眼前一亮,腦海裡有什麼快速閃過。
“有一回,我去黑市,見有人搗騰這東西,還真有人要。我就琢磨著拿樣去糊弄人,換點錢。沒成想昨天頭一回,就被糾察隊的人盯上了,幸好碰上你們。後來,我拿那鐲子跟你換了錢,想給我爸交住院費。可他們知道後,非要我把錢還你,我爸還死活鬨著要出院。”
何楚桃恍然,竟是這麼一回事。
但她還有一點沒想明白,便問,“那你為啥看了我們就跑?那錢本就是我先說給你的,又不是因為鐲子才給的。”
“我,我騙我爸媽,說已經把錢給還了。”李雲騰說著說著,低泣起來,“家裡實在沒錢了。為了給我爸治病,房子都賣了,親戚那兒欠了一屁股債。這個月,家裡連吃飯都是問題。我餓著不要緊,可雲康才七歲,他天天嚷餓。現在日子難過,垃圾也不好撿,一天下來也得不了幾分錢。”
邊說,他吸了吸鼻子,敞開手裡的麻布袋給何楚桃看,“桃子姐,我也是實在沒辦法。家裡就指著你的那些錢過活,我現在真是不能還,也,也不知道啥時候能還上......”
他越說,聲音越小。
見那袋子裡零星的紙盒,何楚桃有些心酸。
她明白李雲騰的意思。
按他家的情況來看,要還那些錢,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馬月。他既怕自己讓他還錢,也怕自己見了他爸媽,說漏嘴。所以,乾脆躲著自己。也或者,大概從他把鐲子給自己的那一刻,就想好了不還錢。
想明白這些,何楚桃並沒有怪李雲騰。
生活的重擔,已經快要將這個瘦弱的肩膀壓垮。可他並沒有退縮,他靠自己的雙手為家裡減輕負擔,雖說生了些歪心思,但這在她看來,委實不算什麼。
“你家呢,在這附近嗎?”
一聽何楚桃這話,李雲騰抹了抹眼淚,急道:“桃子姐,我求你,這事你千萬彆上我家說。那錢,那錢,我以後一定會想辦法還你!”
看著他一臉倔強的表情,何楚桃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會跟他們說。我就是想去你家看看,認認門,免得以後有事想找你都找不著呢。”
“這——”李雲騰有些猶豫,似乎在琢磨何楚桃這話的可信度,“你,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倒是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還不確定呢。”見他防備自己,何楚桃挑眉笑道。
“我,我說的當然都是真的!”李雲騰梗著脖子道。
徐常勝見不得何楚桃跟他輕聲細語地,眉頭一豎,“你不帶我們去你家,我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又騙我們!”
李雲騰糾結了半晌,警惕道,“那,說好了,去我家,可不能跟我爸亂說話。”
說完,他又轉了轉眼珠道,“就算說了,我也沒錢還你們!那錢我拿去還債,還買了些東西,已經花得差不多了。”
見他那小得意樣,何楚桃突然想到一句話,癟了癟嘴,“欠錢的是大爺。”
“行了,彆廢話,快帶路!”徐常勝催促。
李雲騰家新租的地方並不遠,走了幾個弄堂便到了。隻是,那房子看著比下水弄的可要破舊多了。
裡麵住了不止一戶人家,因著這時候都在外工作,院子裡的人並不多。
跟著李雲騰沒走兩步,他便指了指一出矮房道,“就這。”
何楚桃看了看,他家租的像是間耳房,在院子最外側。
屋子外牆因雨水的衝刷很是斑駁,露出一大塊黃泥麵來。最嚴重的,是那房梁有些傾斜,讓人忍不住擔心什麼時候一陣強風過來,眼前的一切,便會變成一堆廢墟。
站在門口,正說著話,屋裡突然傳出“咣當”一聲,李雲騰忙轉身推開門,“爸,你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