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剛出村子沒多遠,忽然從道路前邊衝出來幾個人,攔住了去路。
張大斌一腳踩住刹車。
杜飛被晃了一下。
定睛一看,卻是幾個年紀不大的青年。
為首的人個頭不高,皮膚白白淨淨的,理著乾淨利落的寸頭,第一印象給人一種書生氣,但一雙眼睛很明亮,又有幾分精明機警。
開車的張大斌把腦袋伸出車窗,叫道“嘿,你們乾什麼?”
另一隻手已經摸到腰裡的手槍。
雖然對方看著歲數不大,也不像什麼悍匪,但在這種地方,不得不加小心。
這裡已經快到界河,屬於兩不管的地方。
對麵為首的青年往前走了兩步,大聲道“我叫侯濤,哪位是杜飛同誌?我是香江大學支部的,有話要跟杜飛同誌講。”
杜飛微微詫異,這個侯濤居然會說普通話!
雖然是蹩腳的廣譜,但彆忘了,這是哪裡,這個年代非常不易。
杜飛推門下車,笑著道“我就是杜飛,侯濤同誌,我可以這樣叫你吧?”
聽到“同誌”兩個字,侯濤有些激動,搶了幾步上前,跟杜飛緊緊握手“杜飛同誌,我們總算把你等來了!”
杜飛道“你知道我要來?”
侯濤平複了一下情緒“一星期前,我們支部接到上級指示,說有一位姓杜的上級同誌過來指導工作,我們一直等著,卻沒新的消息,沒想到今天回家竟然遇到您了!”
杜飛點了點頭,在廣州的時候,新h社分社的王社長的確跟朱婷提過,說香大這邊有一個支部,必要時候,可以動員。
隻不過杜飛過來,並沒急著去。
一來覺著一群學生沒什麼用,二來暫時也沒什麼需要。
杜飛又看向侯濤身後,問道“這些也是你們支部的?”
跟侯濤一起來的,還有七八個年齡相彷的,但看他們的眼神氣質,並不像大學生。
侯濤忙解釋道“這是我在村裡發展的積極分子,或許他們現在覺悟還不夠,但將來有一天一定能成為合格的同誌!”
杜飛暗暗點頭,這個侯濤的組織能力還挺強。
不過能考上香大,在村裡肯定是鳳毛麟角,再稍微會說話辦事,不難積累起威望。
尤其在同輩中,那些學習不好的,不管嘴上怎麼不屑一顧。
但在內心深處,其實更容易對學習好的同齡人產生欽佩和認同。
排斥和不屑,隻是一種自我保護罷了。
顯然,侯濤這一點做的非常好。
但杜飛有些沒弄明白,侯濤帶人攔住他是什麼意思?
沉聲道“領秀說過,以鬥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亡。我大伯和三叔四叔卻不明白,總把希望寄托於敵人的妥協。”
杜飛聽出幾分味道,這個年輕人明顯更有想法。
而這正是杜飛需要的。
侯濤堅定道“上山,遊擊,跟敵人乾到底!把那些傲慢的侵略者徹底趕走!”
說到這裡,他的眼神帶著期盼的神采注視著杜飛“不僅是我,我們支部許多人都是這樣想的。同誌!我們需要‘家裡’幫助!”
迎上侯濤的眼神,就連杜飛的內心都被微微觸動。
那一聲‘同誌’蘊含著太多期盼,一聲‘家裡’更充滿了歸屬感。
至少此時的侯濤,內心沒有一點雜質。
隻有單純的信仰和理想,還有戰勝敵人的決心。
杜飛卻沒立即答應,與他對視片刻,沉聲道“你真的準備好了?這可不是兒戲,打仗,可是要死人的!你懂嗎?”
侯濤堅定的點點頭“為有犧牲多壯誌,敢叫日月換新天!如果真要犧牲,我願是第一個!”
在侯濤身後,一個黑黝黝的乾瘦青年,驀的接茬喊道“我跟著濤哥,我不怕死!”
隨後幾個一起來的青年全都表態。
杜飛舔舔嘴唇,本來還有一些話,但現在他們自個先打滿了雞血卻都沒法說了。
索性進入正題,問道“侯濤同誌,既然你來找我,肯定早就準備好了。你們一共有多少人?想要什麼幫助?”
侯濤略微沉吟“我們最需要的就是武器,我們現在有三百人,卻隻有幾根土銃,根本沒法戰鬥。”
杜飛想了想,搖了搖頭。
卻被杜飛搶先道“三百人不夠,不說yg人的駐j,單是警查就有兩三萬人,就算我給你們都武裝起來,也是杯水車薪,白白犧牲而已。”
“這……”侯濤無言以對。
杜飛又道“還有,新j雖然有丘陵樹林,但三麵環海,空間狹小,沒有縱深,你們怎麼打遊擊?”
他的熱情很高,信仰也夠堅定,但還是太稚嫩了,隻憑借著一腔熱血要乾一番大事。
這也是學生常有的毛病。
有目標,有理想,缺少實際操作的經驗和能力。
但侯濤非常聰明,就在覺著萬分沮喪的時候,忽然驀的一愣,抬頭看向杜飛。
心裡靈機一動,這不就是現成的老師嘛!
雖然杜飛的年齡十分年輕,卻是實實在在上級派來的指導他們的領導。
既然杜飛提出了這些問題,肯定有解決的辦法!
想到這裡,侯濤殷切的盯著杜飛“同誌,您是上級領導,您一定有辦法,對不對?”
杜飛卻拍拍他的肩膀道“侯濤同誌,你有犧牲的覺悟這很好,但革命是為了勝利而不是犧牲,不要本末倒置。至於你的想法,倒也不是不行,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侯濤忙問“為什麼?”
杜飛道“很簡單,想打遊擊,彆的困難都能克服,但有一個條件絕不能缺,那就是群眾基礎!”
“群眾基礎?”侯濤重皺眉重複。
杜飛道“沒錯,就是群眾基礎,敵人來的時候,有人通風報信,沒有糧食吃的時候,老百姓餓著肚子也要擠出口糧。戰鬥負傷,不用撤離,躲在當地老百姓家裡就能養傷。這些你覺著你們能做到嗎?”
“這……”侯濤咬了咬牙,那個‘能’子卻重若千金,怎麼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