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多少艱難不易,顛沛流離,才知你的保護和給予有多麼可貴精細。
所以,什麼都謝謝你。
也謝謝我自己。
能夠遇見你。
......
.
還小的時候,顧梔還住在那條巷子最冷僻的地方,後頭就是大山。
父親忙於生意,母親和祖母也為了生計不得閒。
很多時候,顧梔總是自己一個人在讀那本表妹不要的破舊古詩集。
那天夜晚,星光漫漫,家裡人都出去收米,還沒回來,她也不想獨自進屋,便拿了那本詩集,坐在院子裡就著單薄的油燈燈光,細聲細氣地背著,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
“斜風細雨不須歸。”
一個清越的聲音突然在耳後響起,接了她未念出的最後半句詩,聲聲悅耳,字字清晰。
她心裡驚訝,“咦”了一聲,轉過頭去,竟看見個素不相識的少年,姿態懶散地站在圍牆前,手執一枝桃,正挑眉看著她。
他的臉掩映在燈光與星光之間,不甚清晰。
少年等了半響,見她臉色依舊如常,不由得好奇道,“你怎麼不怕?”
顧梔便認真回答他,“父親說了,牆後邊是山,所以什麼東西都會爬進來,讓我不要大驚小怪。”
少年手中的桃枝抖了抖,夜色太黑,顧梔也看不清他的臉色,又沒再聽見他的聲音,無話可說,便一時沉默下來。
她想了想,便自顧自又坐回去念起詩來。
“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長星夜,麵容清澈的女孩,執桃相伴的少年,耳旁是發音柔軟的詞句,終於成為記憶裡最動人的畫麵。
顧梔永遠記得,那天晚上她念了九十六遍的《漁歌子》。當後山漸漸有燈光,少年站起來。他走近她,笑意淡淡,把手中的桃枝遞給她。
桃花開的灼灼,他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顧梔。”
她的聲音脆脆的。
“謝謝你的好地方。我們家老頭子來找我了,我該回去啦。”他挑眉,一張臉俊朗得不像話,想了想,從地上撿了截竹枝,在鬆軟的土地上寫了幾個字。
顧梔拿著桃枝,看他縱身一躍又消失於圍牆外,空氣中隻餘他清朗的聲音。
“漁歌子也是我最喜歡的詞。”
第二日她起來,見院中的土地上寫了幾個字,筆觸蒼勁,莫名疏朗:
人麵桃花相映紅。
.
其實那晚,他們說的不過寥寥幾句,卻難得忘記。
於是多少年後,憑著什麼,一眼就認出他。
餛飩鋪旁,他向她走來,一如那個夜晚,以手贈桃,挑眉輕笑。
一念成執。從此,桃畔有了心上人。
杏花煙雨,他穿著軍裝,眉目清俊,手裡還握著把槍。
他說,“喂,你的未婚夫不要你,不如你跟我吧。”
“我為什麼要跟你?”
“我可以救你父親。還能夠讓你的家人都吃飽穿暖,一生一世護著你,隻有一碗餛飩的時候,讓你吃肉,我喝湯。”
......
她想了想,覺得挺值,於是頷首。
“好。”
“不過你放心,隻有一碗餛飩的時候,我分你餛飩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