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星朝自己常年習武, 難免磕著碰著, 所以身上都帶著傷藥,熟門熟路地解開衣袖, 直接給自己清洗起傷口來。
但是傷口清洗到一半, 還沒來得及上藥呢, 簾帳外就響起內侍小心翼翼的聲音,
“王爺,太後派太醫過來了, 說是就算沒有傷,也要讓人看一眼才安心。”
腦子裡的那個語氣懶洋洋的,還帶幾分得意,
“我就說吧,母後肯定不會讓你自己上藥的。”
少年停下動作, 微微抬高聲音,
“讓人進來吧。”
太後, 是唯一一個能讓霍星朝乖乖聽話的人。
倒不是說太後有多麼可怕, 而是一旦霍星朝違抗的狠了,死活不聽話了,這位大晉朝最尊貴的女人不打不罰,直接就開始傷心垂淚,開始回憶起英年早逝的先皇, 開始念叨自己這麼多年的辛苦和擔憂。
一句一句, 把吃軟不吃硬的小王爺給說的徹底沒聲, 隻能無奈地認下。
久而久之, 麵對太後,但凡是能容忍的事,他從來就不會反駁。
——反正,不管他反不反駁,到最後也還是那麼個結果。
就看娶王妃這件事情吧,他反對了這麼久,太後也隻退讓到側妃的地步。
那你說,側妃和正妃又有什麼區彆?
——沒有。
所以啊,跟他娘掰扯,簡直就是平白消磨自己的光陰和精力。
......
太醫掀開簾子的時候,就聽見安小王爺低聲說了句,“接下來交給你了。”
太醫第一次聽見小王爺這麼溫和的語氣,心下一驚,連忙恭敬地俯身,朗聲道,
“是。”
沒想到下一秒,少年就拿漆黑的眼睛望他一眼,擰了擰眉,好似很奇怪他為什麼突然嚎了一嗓子。
“王爺......”
“彆說廢話了。”
他伸出一條手臂,頗為不耐煩地搭在桌子邊兒上,
“你直接給我塗點傷藥就行”
霍星朝的武藝是蒙大將軍親自傳授的,身手敏捷的很,麵對這麼一隻大黑熊,躥來躥去,到最後也就手臂上被劃了幾爪子。
傷痕帶著鮮血,看著雖然可怖,但沒傷到骨頭,隻是劃破皮肉,確實隻要抹點傷藥就好。
太醫給他細細地處理了傷口,又包上紗布,動作細致謹慎的少年整個人都等的要暴躁了,才連忙俯身退出去。
太後身邊的大宮女見雪正候在帳篷外,見著太醫出來,連忙迎上去問,
“王爺怎麼樣了?傷的可嚴重?”
“見雪姑娘放心,隻是些皮肉傷,並無大礙,上了藥,好好休養幾天就能好。”
“那就好。”
見雪露出個笑來,溫言細語,“那便有勞王太醫費心了。”
“不敢不敢......”
他們客氣話還未說完,簾帳又被掀開,霍星朝從裡頭走了出來。
少年的腳步邁的很大,整個人也神采奕奕。生龍活虎的樣子,半點不像受了傷的人,甚至都看不出來剛和一頭野熊鬥過。
見雪福身,
“王爺。”
“我中午去母後那兒用膳。”
少年徑直往前走去,語氣懶洋洋的,“你讓人把那頭熊給燉了。”
.......
見雪垂頭,“那頭熊,怕是一時半會兒來不及處理,不如晚宴的時候再用?”
“隨你的便!燉了就行。膽子那麼肥,竟敢撓爺,嗬,給爺燉的越爛越好。”
“......燉的話,起碼得要明日才能燉的好,如果晚宴就入口,怕是也來不及.......”
“你愛怎麼燒怎麼燒,管你是燉是炒,弄熟不就行了。”
霍星朝終於不耐煩了,轉過頭來,擰著眉毛,
“非跟爺討論這個做什麼?”
“.......”
見雪垂頭,語氣柔順,“是。”
要是不跟您說清楚,到時候做出來不肯碰筷子,太後又得追究到底下的奴才身上。
那還不如現在多討幾句罵呢。
跟在太後身邊這麼多年,和她兩個兒子接觸也多,見雪早就摸透了這位小王爺的脾氣。
看上去脾氣乖戾,其實比一般的主子都好伺候。
隻要什麼都問的明明白白,做的清清楚楚,他頂多嫌煩罵你幾句,行為處事敞亮的很,以前安王爺還沒出宮立府的時候,宮裡頭明白的人都喜歡到他身邊伺候。
見雪看著少年挺拔磊落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
她是真的想不通,那位曲家小姐為何非要拒了這門親事。
要她說,再沒有比安王府更好的人家了。
畢竟嫁的是出宮立了府的王爺,不用晨昏定省,也不用怎麼伺候婆婆,安王爺身邊也沒個人,一嫁進去什麼都可以握在自己手裡。
最關鍵,安王爺是皇上的嫡親弟弟,情誼深厚,且又是這麼個性子,日後也不必擔心卷入那無謂的爭端之中,注定了的安穩又尊貴。
結果太後伸出這根橄欖枝,人家反倒還不願意了
那姑娘還當太後聽不出來那些話是真是假呢。
隻不過是心有傲氣,見她不願,便也懶得再糾纏罷了。
見雪甚至覺得,太後後來又看上林小姐,都是抱了一絲微妙的念頭的。
既然你看不上我兒子,還奪了人家的親事,那我就換門更好的補給那位姑娘。
反正,我還不是怎麼看的上你呢。
.......
.
見雪還在後頭想七想八,霍星朝已經走到了太後帳外,大刺刺地掀開簾子,立刻便有一陣暖氣襲來。
太後正倚著軟塌聽宮女念書,聽到門口的動靜,微微睜眼,一眼就望進了小兒子熠熠生輝的眼眸裡,撐著手坐起身,笑著招他過來,
“你怎麼過來了?”
“過來向母後討口飯吃。”
霍星朝難得露出個笑模樣,走過去,侍女連忙搬了張椅子過來。他坐下,語氣懶散,
“皇兄他們都還在獵場,估計午膳是回不來了,我陪您一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