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星星握著那把刀, 回了自己的帳篷, 整個人還有些生氣。
霍朝朝不解:“你好端端地,衝人家發什麼火?”
他就冷哼了一聲, “爺好心幫她, 她還嫌棄, 那我還費這個心做什麼, 乾脆讓她自己做寡婦去得了!”
……
“說你蠢,你還不承認, 人家姑娘是那個意思嗎?”
霍朝朝恨鐵不成鋼,“你口無遮攔的,林姑娘也是擔心你, 不然換了旁人,誰還管你呢。”
少年盤腿坐在床上, 簾帳並未關緊, 風把外麵的喧鬨傳進來, 也吹得帳篷內的燭火搖搖晃晃, 明暗交錯。
他聽著外麵熱鬨的聲兒,便知道是在揭榜了。
也不知道曲姝甯會不會照著林菀教給她的話說。
……想來應該是會的吧。
那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說哭就哭,一雙眼眸真摯地看著你,連他都差點要被她的花言巧語給騙了, 更何況是曲姝甯那樣莽莽撞撞又沒見過世麵的小丫頭呢。
霍星星又想到剛才少女柔弱的麵容和說來就來的眼淚, 頓時更氣了。
其實他剛才突然把刀給奪回來, 並不是因為她說皇上長壽, 所以就真覺得她是馬屁精。
而是,在他一不小心說錯了話,連自己也沒意識過來時,那姑娘已經靈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動作迅疾,眼睛睜的大大的,哪裡還看得出半分悲傷難過。
眼淚也早已乾乾淨淨。
——哼,騙子!和他昨天在半山腰處遇見的狐狸一樣,都是隻小騙子!
“你發什麼呆呢?”
霍朝朝半天也沒聽見他的回答,忍不住出聲喊了一句。
但霍星星沒再理會他之前的問題,反而提出了另一個話頭,一邊望著手裡的刀,一邊若有所思地問他,
“霍朝朝,這種時候,你通常都是什麼感覺?”
“什麼什麼時候?”
“就是像現在這樣,我把控身體的時候,你還醒著,那是什麼樣的感覺?每次你出來的時候,我就睡著了,好似從來都沒像你這樣過。”
寂靜了一會兒。
“也沒什麼感覺。”
那聲音帶著幾分輕鬆的笑意,“你看見什麼,聽見什麼,我便也能看見什麼,聽見什麼。如果非要說感覺,大概就像你做夢一樣,明明跟著夢裡的人在走,卻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
“......哦。”
霍星星沉默了很久,最終吐出一個字來。
“喂,你彆想太多了。人活在這個世上,總不是十全十美的,強也好,弱也罷,甚至生老病死,一切都自有命數,你倒不必因為這個覺得愧疚,不管如何說,和你總是沒乾係的。”
少年立馬彆扭地蹙起眉毛,語氣很衝,
“誰覺得愧疚了!我好奇而已,你才彆想太多呢!”
霍朝朝不理他,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
“還有,若你有了喜歡的姑娘,儘管娶了就是了,不必顧及到我。我看林姑娘與你也相配,你若是娶了她做側妃,便要好好待人家,千萬不要因為我就彆扭疏遠,那樣沒有意義。”
“都說了,我不會娶妻的。”
“說什麼說,誰跟你說了,馬上就要及冠的人,想事做事跟個孩子似的,我都替你丟人!”
霍朝朝難得說話這麼嚴厲。
但霍星星卻難得沒有反駁。
帳篷中央開了一個口子做窗,他望著窗外的月光,聲音淡淡,
“我們很早就說好了,白天我策馬走市,儘情快活,晚上你便溫香軟玉,美酒佳人。霍朝朝,我不能奪了你所有的人生。”
......
“可是我的人生,便是你的人生。”
霍朝朝笑了笑,
“你也發現了,我能出來的時間越來越少,說不得有一日,便徹底消失。我若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夜夜溫香軟玉在懷,美酒佳人相伴,那我消失的那一天,佳人又該怎麼辦?你能替我嗎?”
少年下意識就是一僵,
“你為什麼會消失?”
“不是我消失。”
他緩緩解釋道,“而是我們逐漸相融了。你難道沒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發過脾氣了嗎?”
“......”
“霍朝朝,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隻不過是出了場意外,所以才弄成這副狼藉場麵。倘若有一天我不見了,那並不意味著我真的消失,而是我已經變成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