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夫人終於等到林菀回來時, 卻發現她是被安王爺給送回來的。
少年麵色平靜地走進來, 視線落過來時,還向她禮貌頷首, 因為身量太高, 在這窄小的帳篷裡顯得有幾分束手束腳。
他的目光在帳篷裡轉了一圈, 不知為何, 竟微微蹙了蹙眉,最後還是走向床邊, 在曲姝甯驚詫又無端忐忑的眼神中,轉了個身。
曲夫人一眼就看見了他背上的黑色大披風,鼓鼓囊囊, 裡麵不知道裝了些什麼。
“行了。”
他的語氣隨意,“你可以出來了。”
然後披風帽被慢慢掀開, 露出一雙靈動宛然的眼眸, 少女精致的臉龐異常熟悉。
——林菀。
她那個溫婉柔順, 善解人意的外甥女。
曲夫人終於知道, 為什麼侍女送人進來時,會是那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了。
畢竟半夜三更,表小姐靠在男人背上回帳篷來,能有什麼好事哦。
......
.
霍星星把她從背上放了下來,林菀一觸到床麵, 就連忙把身上的大披風解下來還給他。
“不用。”
少年避開了手, 語氣漫不經心的, “給你了。”
他直起身時, 視線又觸到了少女的腳踝處,白襪子上依然沾染著點點血跡,對比鮮明,動作情不自禁就是一頓,然後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一個小瓷瓶,隨手丟到床上,非常不經意的樣子,
“剛好多帶了一瓶,擦傷扭傷都可以抹,也給你了。”
其實瓷瓶丟到床上時,因為霍星星力道稍微大了一點,直接丟到了曲姝甯旁邊,小姑娘一愣,聽到前麵半句臉上不自覺就染上幾分喜悅,但下一秒,那個“也”隻一出口,她的喜悅就僵在臉龐上,硬生生轉化成尷尬和失落。
林菀撿起瓷瓶,彎彎唇,語氣真摯,
“謝謝安王爺。”
少年彆扭地輕咳了一聲。
“不用謝我,反正也沒值幾個錢。”
......當然沒值幾個錢。
神醫聖手楊老親自配的,世間除了霍星星手裡的兩三份,再也沒有其他相同的傷藥,用錢自然彆想買到。
不過這種話,自尊心很足的霍星星是不會說出來的。
他把林菀送回帳篷,又丟了瓶傷藥之後,自覺已經完成了任務,便轉過身,抬腳就往外走。
“那本王走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如果不好好抹藥成了瘸子,又或者跑出去行獵斷了手,本王可不負責。”
他這話說的,不像是在安慰,倒更像是警告。而且說完後,和曲夫人淡淡頷首,便毫不留戀地消失在帳篷門口,連背影都透著幾分孤傲。
既沒有問候另外一位傷員的傷情,也沒有和曲夫人解釋自己為何半夜和林菀在一起,是安小王爺向來的風格。
林菀望著他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手裡的小瓷瓶,到底還是微微揚唇,眼裡露出很淺的笑意。
......
“菀菀。”
曲夫人剛才一直沒說話,這會子人走了,才終於忍不住開口,語氣倒勉強維持著輕柔,眼神卻情不自禁涼了下來,
“今天晚上你和姝甯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為何姝甯掉下了山崖,你又這這麼晚才回來?而且還是,”她頓了頓,歎口氣,“還是安小王爺送回來的。”
她和曲姝甯發生了什麼事?
林菀想起來都覺得可笑。
這一切又不是她挑起的,她受這些傷,這麼晚被安王爺送回來,還不是拜曲姝甯所賜。
但姨母一副質問的樣子,眼裡表情裡似乎全是對她的不讚同和指責,仿佛一切都是她的錯似的。
憑什麼?
林菀其實心底清楚,現在還不是能夠徹底與曲家翻臉的時候,但不知為何,興許是被那少年無拘無束,肆無忌憚的態度給感染了,此刻竟也憑空生出幾分任性來。
於是少女抿了抿唇,表情很淡,語氣更淡。
“這些話,姨母問我做什麼,倒不如問問姝甯,想來她肯定比我更清楚了。反正我是一切不知的。”
說完,她就一瘸一拐走到門邊,吩咐簾帳外站著的侍女給她打一盆水來好清洗傷口,再順便按照“醫囑”抹個藥。
曲夫人碰了個軟釘子,一下愕然地愣在那裡。
因為林菀以前從來沒有用這樣的態度對待過她,她甚至來不及細想,怒氣就已經湧上了眼眸,頓時冷下表情,語氣嚴厲,
“林菀.......”
“娘!”
曲姝甯突然打斷了她。
她這一聲響亮又急促,還帶著幾絲哭腔,一下就把曲夫人嚇住了。
“怎麼了?可是背上的傷又疼了?還是藥沒抹好?還是......”
“都不是。”
小姑娘垂著眼眸,語氣平靜,“您先回去吧。等天大亮了,我來找您,再說。現在,我真的累了。”
......
大概是曲姝甯自小就活潑又愛笑,這是她第一次在母親麵前流露出這麼消極的一麵,曲夫人愣了愣,又聯想到剛才安王爺在時女兒奇怪的神態,沉默一會兒,還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