躥到了那棵大榕樹下。
何念還蹲在那裡。
紮著羊角辮,正一顆一顆撿著剛才江霞霞不小心掉下來的石頭。
這些石頭都是她們下學了之後去溪裡撿的。
何念耐心,撿的都很漂亮,顏色好看,形狀也好看,江霞霞要走了好幾顆。
但是她剛才上樹的時候,兜裡的石頭全掉了下來。
何念舍不得,就蹲在這裡撿回來。然後撿著撿著,地上就多了一道陰影。
她拾起最後一塊石頭,抬起腦袋,就看見了熟悉的一個身影,
“霍哥哥。”
霍星朝衝她呲牙笑了笑。
語氣上揚,“何念,你收到我送給你的鋼筆沒有?”
女孩子點了點頭,細聲細氣的,
“收到了,謝謝霍哥哥。”
“那好寫嗎?”
何念愣了愣,沒有回答。
少年的眉毛就皺了起來,
“怎麼,你是不是沒有收到?還是誰拿走了?你告訴我,我去幫你拿......”
“不是。”
小姑娘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我沒有墨水......”
“......”
霍星朝想起來了。
他送了一支嶄新的鋼筆,卻不知道她們現在其實還在寫鉛筆。
根本沒有墨水這種東西。
他懊悔地拍了拍腦門,
“我忘了,我下次再給你帶來。”
“沒關係的。”
何念懂事地搖了搖頭,“反正我也不怎麼用鋼筆。”
那邊的江霞霞已經跟了過來。
聽到這裡,臉上就帶了雀躍的神色,語氣興奮,
“霍小哥,我奶說你也給我留了禮物,是什麼禮物?我有沒有鋼筆啊?”
......
想什麼呢。
“沒有鋼筆。”
霍星朝直接否決,從自己的小布包裡拿出一本小人書,遞給她,
“喏,給你。”
這些小人書其實也很受歡迎的。
最起碼之前江霞霞懷裡揣著幾本的時候,村裡的孩子就愛跟著她跑,撓心撓肺想借來看。
但是現在,跟何念那隻精致的鋼筆比起來,就好像不是那麼的稀罕了。
江霞霞情不自禁沮喪了下來,聲音裡都帶上明顯的失望,
“不是鋼筆啊。”
“你不是最喜歡這個嗎。”
少年跟上前麵的大人,一邊拉著何念的袖子往前走。
“之前我給何念的時候,你還非要拿走呢。”
牛車停在了下麵的泥路上。
江家卻還要再往山上走一段路,因為剛下過雪,地上和旁邊灌木叢上都還有未化的積雪。
就有不少掉在了他的鞋麵上。
沁開。
他再往前一踢,泥沙又落在了雪上,鞋頭很快就臟了。
一雙乾淨的運動鞋瞬間沾上了汙泥,變得不太好看。
何念一直注意著他嶄新的鞋子,這會兒忍不住就在心裡心疼地歎息了一聲。
這個鞋子一定很貴。要是她,才不敢穿著在山路裡麵走呢。
不過霍星朝沒注意到她微蹙的眉頭,反而衝江霞霞揚了揚眉,
“怎麼,我現在給你了你又不滿意?你怎麼這麼麻煩。”
......
他的表情太凶。
江霞霞一時之間被噎住,也不敢反駁。
隻好湊到何念身邊,跟她撒嬌。
“念念,到時候我想寫鋼筆的時候,你可以借給我嗎?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再把你的東西弄壞了,我小心著寫。”
“不許!”
何念還沒來的及回答,就聽到前麵少年凶巴巴的聲音。
他還扯著何念的袖子,就這麼擰著眉毛轉過頭,語氣裡帶著明明白白的威脅,
“何念,你要是敢把我給你的東西借給彆人,我就跟你絕交!”
“......”
江霞霞這下是真的有些委屈了,幾乎快被他毫不留情的話說的紅了眼眶,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霍星朝輕哼了一聲,語氣霸道的就像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地痞流氓,
“反正你不許用。”
......
反正你以後也是要跟我哥談戀愛結婚的。
憑什麼霍辰陽的東西給你,我的東西還要給你。
沒門。
我的東西。
就算是何念丟掉不要的。
也不給你。
霍星朝敏銳地注意到,許多同學的眼睛裡瞬間有了光彩。
就連最吊兒郎當的那幾個,也開始在氣氛的渲染下通宵達旦地學習。
他們想,再怎麼說自己也是正兒八經的高中生,萬一就考上了呢!
學校也是,高三一個月,組織了整整三次模擬考。
似乎所有的老師和同學,包括校領導,都陷入了這陡然傳來的改革變動之中。
一陣兵荒馬亂。
.
其實,不僅僅是高中的在讀生,恢複高考的影響範圍,還包括了許多曾經或為了理想,或迫於規定,而下鄉的知識青年們。
霍辰陽就托人帶來了消息,說這一年的高考,他也要參加。
消息還是江奶奶進城來說的。
帶完話之後,她頓了頓,老半天,才頗有點不好意思地問霍母,能不能幫忙再弄點麥乳精。
......
因為江家的三兒媳又懷孕了,這次生下來的是一對雙胞胎兒子。
可把江奶奶給樂壞了,就想帶點營養品給兒媳婦補補,這樣奶水也足一些。
以前,她根本不用主動開口要,因為霍母給何念的麥乳精可不少。
不過現在嘛......
這麼些年,自從霍星朝上次跟著去了一趟沙坪村之後,霍母也終於發現了,自己對於這位麵慈帶笑的老太太,確實是過於信任。
雖說人家不一定就是那等作奸犯科的壞人,但是人活在世上,誰有沒有個私心呢。
何念何易才是這麼點大的孩子,霍母不敢冒這點私心的險。
.
好在後來,何念也上初中了。
沙坪村沒有初中,她念的是鎮上的學校,離縣裡也近。
霍母就經常把東西直接送到她學校去,何念初中住校,吃住一應不需要江家,就算是周末回村,也是住在自己父母留下來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