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雪一直在下。山穀的冬天還遠遠沒有到頭。
空氣很平靜,半點風都沒有,鵝毛狀的大雪直直地從天空落下,掉在地上,發出些許窸窣聲。
大宅門前的雪積累了厚厚一層,每天,仆人們起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掃雪。積雪已經到了如果不清理就難以出行的地步,甚至到了打開大門,雪就會湧進來的地步。
連續不斷的大雪沒有影響到大宅內部的溫暖。
經年累月的石製壁爐忠誠地履行著它的職責,木炭燃燒著,向臥室中輸送著溫厚而舒適的熱度。房間裡很安靜,彌漫著鮮花芬芳的氣味,紅色的絲絨大床上隆起一塊,時不時傳來情人低語的聲音。
鐘明和公爵一直呆在房間裡消磨時光。
食物都是瑪麗夫人送到門口,伴隨著餐車而來的還有一小束鮮花,公爵每次都跟做賊一樣,門隻開一小條縫,還要用高大的身體堵住外麵人的視線。公爵這麼做也有他自己的心思,但一部分也是因為太粘人了。
幾天的親近之後,鐘明完全變成了塊糖糕,緊緊貼在公爵身邊,對方一動他就要哼哼。公爵被他膩著,硬是二天都沒能走出臥室一步,想到外麵的書房去拿個資料都不行。吃飯要喂,洗澡要抱,睡覺要哄,這幾天鐘明實在嬌得太厲害,公爵什麼都做不了,乾脆甩開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一意陪著情人消磨時光。
公爵躺在床上,右手環住鐘明的肩背,讓他把頭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一下一下撫摸他光滑如綢緞的頭發。
鐘明的側臉在燭光下微微閃爍,像尊細膩的白瓷美人像。公爵的手滑過來,他便抬起頭,在男人的掌心上印下輕輕一吻。
公爵的手頓了頓,接著移開,按住他的肩膀:“我帶你去洗個澡。”
鐘明額角還有些許細汗,斂下眼,輕輕點了點頭。
公爵於是伸出手臂,將他像隻無尾熊似的抱起來,往臥室的方向走。鐘明雙手摟住他的肩膀,進入到水汽氤氳的臥室,被放到浴缸邊的椅子上。公爵俯下身去放水,他就坐在椅子裡,兩條小腿縮在胸口,用胳膊環住,垂著眼盯著他看。
公爵試好水溫,回頭見他的模樣,登時笑起來,嘴角牽出淺淺的笑紋:“看得這麼認真?”
他手撐著浴缸邊,俯身過來親了親鐘明的側臉:“你的小腦袋裡在想什麼。”
鐘明的垂著眼睫,美麗的麵孔在氤氳的水汽中顯得有些懵懂,公爵愛極了他的這個樣子,本來隻想親一下,結果又親了兩下:
“你在想什麼,嗯?”他在鐘明耳邊低聲問。
鐘明抬起手,摸了摸公爵裸露的手臂:“你為什麼不會出汗?”
公爵的體溫一直是冰冰涼涼的,就算再最激動的時候,也沒有太大變化。且不管他怎麼抓,對方身上都不會留下痕跡。
公爵笑了笑,道:“我和你不一樣。”他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向下,隔著水汽看到鐘明胸口粉白一片,很快又收回了目光,略有些不自然地
扭過頭,伸手將水龍頭擰上。
水已經放好,公爵回身來抱鐘明。
鐘明向他張開手,兩條手臂自然地勾住男人的肩膀。
在被抱到浴缸邊的時候,鐘明的手臂突然緊了緊。公爵腳步頓住,偏頭道:“怎麼了?”
鐘明微微側過頭,輕聲道:“……剛才,我好像把地毯弄臟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他的聲音很輕,溫熱的氣息掃過男人的耳廓:“你抱著我走的時候,好像弄到地上了。”
公爵的呼吸一滯。同時,鐘明感到自己手下的肌肉瞬間繃緊。
男人略微粗重的呼吸聲在他耳邊響起。他沒說話,也沒動。鐘明抿住唇,不想再弄臟地上,輕輕扭了扭身子。
然而就在他剛一動,一雙手突然緊緊攥住了他的腰,下一瞬,鐘明背後貼上了略帶涼意的瓷磚。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在被吻住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是被按在了浴室的牆上。
·
許久之後。鐘明身上裹著浴袍,歪倒在床榻間。
他精神疲憊,渾身發酥,眼睛半睜著看見公爵高站在浴室內,高大的身影背對著他,手上拿著紅色的床單,正在水龍頭下麵衝洗。
水深嘩啦嘩啦,浴室的地麵上全都是水,幾步沒有落腳的地方。然而公爵並不在意,他赤著腳站在一地的水漬裡,垂著眼洗剛換完又臟掉的床單。
鐘明臉皮薄,沒辦法把這些東西交給瑪麗夫人去洗,所以這些天盥洗的任務都由公爵一手操辦。
神奇的是,公爵做起這種事來也真像那麼一回事。
鐘明看他認真的樣子,眯了眯眼。
公爵像是背後長了眼睛般,略微偏過頭來,聲音略微加重:“乖乖睡覺。”
這兩天鐘明一直勾著他,公爵享受之餘,害怕鐘明自己的身體吃不消,頗為嚴肅地看著他。
鐘明朝他露出有些慵懶的笑容,保持著躺在床上的姿勢抬起手,將床柱上繩結解開,紅色絲絨的床幃由四周垂下。
公爵看著床幃猶如逐漸合攏的幕布遮住床上的人,一截白皙的手臂在縫隙合攏前靈巧地縮了進去,喉結克製不住地上下一滾。
他盯著那張床,眉心中間隆起淺淺的溝壑。西方人公爵不知道怎麼形容現在自己的感受,但用華國話來說,他就是經年累月住在深山老林的道士第一次下山,就撞上了妖精,七魂八魄都被勾沒了。
公爵定定地看著那邊,半響後,才轉過頭,伸手把水擰地更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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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鐘明躺在黑暗之中,臉上慵懶迷亂的神情一掃而空。
他看著黑暗中的床頂,緩慢地,用最微小的動作抬起了右手。在他的右手無名指上,金屬戒指閃出微光。這是已經死了的沈為年留下的戒指,在公爵的操縱之下,現在已經變成了他的東西。對方應該是知道這裡麵有什麼的,並且認為那些東西不可能對自己造成威脅,所以沒有管。
但到了現在,鐘明基本可以確定當時盛怒之下的公
爵並沒有注意到亞瑟在最後一刻遞給他的東西。
鐘明控製著自己的呼吸變得輕緩而悠長,同時,他眸色閃了閃,黑暗中突然憑空出現了什麼東西。
那是一部手機。
鐘明眼疾手快,在手機掉到床上之前淩空抓住了它。
這是沈為年的手機。當日在地下室,沈為年被觸角吃掉,他貼身帶著的手機似乎被判定為不可以吃的東西遭到忽略,最後不知怎麼落在了亞瑟手裡。
鐘明在黑暗中看著眼前的長方形物體。智能機是當下最流行的牌子,屏幕被摔碎了。
他摸到手機側邊的按鈕,試探性地按了按。
下一瞬,黑暗的床幃中亮起白光。手機還能運行。
鐘明立刻將手機靜音,亮度調到最小。
床幃外麵沒有動靜。
他有些微微顫抖指尖按在屏幕的裂痕上,迅速找回了肌肉記憶,向上一滑。
屏幕上彈出一個白色的方框。
鐘明的神情有瞬間的空白。
對了,解鎖手機需要密碼。鐘明愣愣地想。手機的主人已經死了,而他對沈為年基本可以算是一無所知。
鐘明的心臟縮緊,接著變得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