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之的笑容徹底消失,撲上去作勢要掐死她。
鐘明卻突然想到了什麼,伸手攔住李逸之,朝葉箐道:“你會不會德語?”
葉箐為愣,接著點了點頭:“會一點。”
那就是會的意思了。
鐘明於是模仿在那天在催眠下出現在自己腦海中的畫麵,向葉箐說出牧師生前的遺言:“你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葉箐皺起眉,有些疑惑地說:“聽起來像是……秘密在湖泊的底部?怎麼前言不搭後語的。”
鐘明和李逸之卻都聽懂了。他們轉過眼神,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李逸之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咬著眼,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猛地將煙頭摔在了地上。
“操!那還搞個屁——”他神色陰沉地咒罵:“就算是會遊泳,誰他媽的有膽子往湖裡麵鑽?!”
鐘明沉默。確實,如果由副本通往外界的關竅在湖底的話,就算對於會遊泳的人來說,在沒有任何設備輔助的情況下潛到湖底也非常困難。
李逸之臉色難看,頓了頓,對鐘明說:“那個醫生不是說他是坐船進來的嗎?”
鐘明道:“他進來的時候,是公爵允許的。”
鐘明自己也坐過數次船,但每次到了對岸也隻是副本的另一個部分。想要真的穿過湖泊到外麵去,湖底的秘密應當是很重要的。
鐘明想到這裡,心中浮現出憂慮。他至今不知道那個叫亞瑟的醫生是否成功出了副本。
公爵在憤怒之下用觸角攻擊了小船,
當時在混亂之中,鐘明也沒看清小舟有沒有被弄翻。
他暗暗歎了口氣。李逸之還以為他是為了難以接近湖底而發愁,挑了挑眉,問道:“怎麼?你現在又想出去了?”
鐘明輕輕搖了搖頭:“不。我在想……醫生有沒有順利出去。”
聞言,李逸之神情沉了沉。他想到亞瑟就來氣,那個慫包,他使了那麼大力氣,對方居然臨陣掉鏈子。他無法理解亞瑟怎麼能這麼假好心,洋鬼子也是個讀書讀傻了的,箭在弦上還要問鐘明願不願意。
死了也是他活該!李逸之暗自想,卻不敢說出來。鐘明對醫生印象很不錯,李逸之不想惹得他翻臉。
談話以公爵派人來找他而告終。馬修過來傳話,說是晚餐已經準備好。鐘明跟他上樓,走上二層後才發現獨立的宴會廳裡被擺上了長桌,幾根燭火閃耀,潔白的桌布上灑滿了紅色玫瑰。
公爵似乎是與外麵的人達成了什麼暫時的平衡,這幾天一直呆在大宅裡,全心全意地換著花樣跟鐘明談戀愛。
鐘明甚至還有幸看到全部仆人出動,抬出了原本在倉庫裡落灰的三角鋼琴。公爵坐在矮凳上,為他彈奏不知名的曲子,時隔百年卻依舊十分流暢動聽。
艾伯特聽過之後臉黑了三天,回去練習小提琴差點把琴弦磨出火星子。
鐘明折服於公爵的完美,這個人真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他自己似是也學過一點鋼琴,但在公爵麵前就完全不夠看了。在對方的再三要求下,鐘明硬著頭皮磕磕絆絆地談了首《致愛麗絲》。公爵咬著雪茄,撐著下巴看著他,不太著急,一點點指導他消磨時間。
他三言兩語間四兩撥千斤,幾次練習下來,鐘明就彈得很流暢了。他按下最後一個音,抬起眼看向公爵,烏眸中微光閃爍。
公爵笑了笑,牽起他的手,在鐘明的手背上落下輕輕一吻:“真棒。”
這樣幾天下來,鐘明被哄得暈頭轉向,隱隱在心底對公爵佩服得五體投地,看向公爵的眼神也透出來幾分,李逸之旁觀他,臉色一日比一日難看,以極快的速度抽空三包煙。
鐘明全然陷入了愛情的甜蜜之中,心情愉悅,以往的齟齬似乎都離他遠去了。一日,他與公爵在花園中散步,公爵看到樹梢的新雪下隱約露出了一片剛冒嫩芽的葉子,都要摘下來給他看一看。
鐘明的手被他完全包裹在手掌中,他抬頭看男人極其仔細地將葉子上的雪撫開,才俯身遞給他:
“看。”他將葉片放進鐘明手心裡,輕聲道:“春天要來了。”突然眸光微閃:“我聽李逸之說,你打算用自己的力量支撐這個世界,是不是?”
公爵抬眼看向他,目光微頓,半刻後點了點頭:“是。”他俯下身,親了親鐘明的額角:“以後不會再有人打擾我們了。”
鐘明睫毛微顫,沉默了一會兒,輕聲道:“那力量用完了會怎麼樣?”
公爵一頓,沒有回答。鐘明抬起眼,逆著晨曦看見男人臉上鎮定而溫和的神色,明白了問題的答案。
他的呼吸一滯,張開嘴想說什麼,又無力地合上,睜著一雙略帶濕意的眼睛看著公爵,
“彆難過。”公爵立即用溫暖的手掌擦過他的眼角:“我很早之前就已經對生命產生了厭倦。”
他握住鐘明的雙手,雙眼認真地注視著鐘明:“是你重啟了我的生命。”公爵低下頭,高大的身體躬身下來,竟然有種虔誠的錯覺:“如果沒有你,我的生命就會失去意義。”
鐘明的聲音發緊,道:“彆說了。”
公爵卻沒有停下,他抬頭望向鐘明微紅的眼眶,微笑道:“能陪你一起走向死亡,我覺得很榮幸。”
鐘明的呼吸亂了一瞬,露出了微微動搖的表情。公爵直起身,雙手輕輕摟住他的肩膀,將鐘明環在胸膛前,輕聲道:??“你能陪我到那個時候嗎?”
鐘明的臉貼在他的胸口,聽著男人沉緩的心跳,終是點了點頭。一個極近溫柔的吻立刻落在了他的臉頰上,鐘明聽到男人在自己耳邊說:
“我愛你,直到世界崩塌之時。”
·
最壞的猜想得到證實,鐘明心緒沉重。雖然公爵抱著他安慰了很久,但他心頭縈繞的那點陰雲始終沒有褪去。
與對方一直呆在這個副本裡,直到世界坍塌的那一天。
這件事一時聽起來恐怕是浪漫的,鐘明也自知他的心已經淪陷,但是其中的危險確像是暗夜中潛伏的利爪,時不時伸出來,在鐘明的心尖上抓撓。公爵不讓他知道外麵的事情,他也無從得知那三大家族是不是會就此認命,放棄攻克副本,萬一他們不肯呢?
鐘明又想到那通沒頭沒尾的通話——外麵似乎有人在找他。
如果是關心他的親人怎麼辦?如果……外麵真的有人在等他回家呢?
鐘明思緒紛雜,在過度的憂慮之下太陽穴都隱隱脹痛,臉色很不好看。以至於回到大宅時,李逸之一看見他便皺起了眉頭,迎上來的第一句話就是:
“你已經知道了?”
鐘明抬起頭,因為神思恍惚,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什麼?”
李逸之這才發現他還不知道,神色莫名地看了他兩秒,接著抬手摟住他的肩膀,將他帶著往大堂裡走:
“等會兒進去之後……你冷靜一點。”他低聲道:“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你彆理那個傻逼就是了。”
鐘明不明所以。他跟著李逸之走向大宅,還沒進門,就隱約看見大堂裡支起了長桌,桌邊零零散散坐著三、四個人。
這熟悉的場景讓鐘明眉尾一顫——這是又有玩家了?
他們走進門內,鐘明在光線的驟然變化下眯了眯眼,眼前的場景逐漸變得明亮。
鐘明的視線驟然凝在坐在桌位的一個高大背影上。
那熟悉的蓬鬆金色短發在大堂的燈光下熠熠生輝。
像是聽到了背後的聲響,那人轉過頭,蔚藍如天空的眼眸驟然與鐘明對上視線。
“啊,你終於來了。”亞瑟陽光俊美的臉上朝他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早上好,鐘。”!,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