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之抱著手臂,靠著牆站在走廊上(),看著麵前半蹲在地上嘟嘟囔囔不知在商量什麼的兩人◎(),微微眯起鳳眼:
“我總覺得你們倆有事瞞著我。”
他的手指在手臂上敲了兩下。
鐘明神色淡然,半跪在地上,像是沒聽到李逸之的話。他右手拿著一隻鐵錘,專注地看著地麵。身邊,葉箐扶著從地麵上翹起一角的木地板,神色緊張:
“就……就這樣嗎?”
“嗯。”鐘明點頭,眼神鋒利:“我覺得能行。”
葉箐呼出一口氣,有點緊張地說:“那你小心不要砸到我的手。”
鐘明點點頭,下一瞬,他屏氣凝神,右手的鐵錘揮下,’砰’得一聲,成功砸歪了。
地板翹起來的那一角還在那,另外一邊卻凹陷下去。
鐘明&葉箐:……
葉箐收回手:“……這就是你說的有把握?”
鐘明皺了皺眉:“我們再試一次。”
這時,他們身後傳來一聲歎息。
“行了行了行了,都起開——”李逸之把他們撥開,提著鐘明的後衣領將他拎遠,順手拿走鐵錘,嘟嘟囔囔地蹲下來:“兩個少爺小姐,能指望你們什麼?”
鐘明和葉箐被迫退遠,看著李逸之揮起錘頭,’哐哐哐’幾下就把他們商量了半個小時都沒弄好的地板修理齊整。翹起一角的地板在他手下服服帖帖,回歸原位,光亮如新。
鐘明&葉箐:……哇哦
李逸之從地上站起來,偏頭看向他們,搖了搖頭,誇張地歎了口氣:
“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他老氣橫秋地說:
”真不知道你們的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鐘明和葉箐無從辯駁,隻能瞪著眼睛,看著李逸之腳下一轉,晃晃悠悠走到鐘明身邊,一把勾住他的肩膀:
“你們兩個小朋友在謀劃什麼,也講給我聽聽?”
葉箐聞言,肩膀顫了顫,眼神有點慌張。幸好李逸之並沒有看她,他這話雖然是問兩個人,眼睛卻一直盯著鐘明的側臉。
鐘明被他攬著肩膀,麵白如雪,微微偏過頭,撩起眼皮看他:
“我們在研究古歐洲房屋木製結構與人文的關係。”
鐘明挑了挑眉,略微詫異地說:“你感興趣嗎?”
李逸之:……
他眯起眼睛,攬著鐘明的手微微用力將人拽過來,低頭湊到他的耳邊:
“你是不是覺得我什麼都不懂?”李逸之提高聲音道:“我也是上過學的!”
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
鐘明抬眼看他:“小學?”
李逸之挑了挑眉:“初中。”
鐘明:“那高中呢?”
李逸之:“……”
鐘明露出了然的表情。葉箐本來有點慌,聞言低下頭,忍不住發
() 出’噗嗤’一聲。
李逸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葉箐僵住,有些慌張地解釋:
“不、不是,我沒有嘲笑你學曆的意思!就、就是……覺得你們的對話很有趣”
李逸之回過頭,盯著眉眼含笑的鐘明看了幾秒,突然伸出手,捏了捏他雪白的麵頰:
“彆以為我讀書不多就能糊弄我。”
鐘明淡定地撫開他的手:“我沒有這個意思。”
李逸之鬆開他,意味深長地眯了眯眼睛,對鐘明道:
“誰知道你的小腦袋瓜裡每天都在尋思著些什麼。”
鐘明淡笑不語。
上一批玩家清零後,恐怖屋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山穀裡的時間漸漸步入深秋。秋天最舒適的時候過去,秋高氣爽的晴天變為連綿不斷的雨天,氣溫漸漸降低,天空灰沉沉的,一股濕氣始終縈繞在大宅的木地板上久久不去。
瑪麗夫人命令男仆們將所有玩家用過的物品,包括床單,被套,枕套毛巾等全部收集起來,堆在後院裡一把火燒掉。
鐘明看著那些純棉的柔軟細膩布料在烈火中燃燒,有點肉痛,轉頭問李逸之:
“為什麼非要燒掉?洗洗還能用。”
李逸之將一件衣服丟進火堆裡——鐘明認出那是死去的男大學生穿的那件衣服。有著大大黑色Logo的衛衣落入火中,很快被燒了個一乾二淨。
鐘明有些出神。
李逸之回頭道:“瑪麗夫人說這些東西上有玩家的「邪惡因子」,必須燒掉。”
鐘明默然,有點無語。瑪麗夫人是有自己的一套神學理論的。
熊熊大火在後院裡燃燒,帶走了些許濕氣。
在阿奇拿出那個叫「程程」的男生身前穿的衣服時,葉箐臉色變了變。鐘明讓阿奇先停一停,向葉箐問:
“葉箐,你——”
鐘明不知道該怎麼問,頓了頓,放軟了聲音:
“如果你想留作紀念,我可以去問問瑪麗夫人。”
葉箐有些怔然地看著那件衣服,嘴唇張合,良久以後,才道:
“算了。”
她看向鐘明,對他笑了笑:“人都死了,再說這些還有什麼用?燒了吧。”
鐘明聞言,點了點頭。阿奇抬手將那件衣服扔入火中。人死如燈滅,愛也好,恩怨也好,全部一筆勾銷。
李逸之看向葉箐,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你就不恨那個男的嗎?”
葉箐聞言,怔了怔,看向他:“恨……倒也不是不恨。”她抿了抿唇,道:“但是人都死了。恨也沒用。”
李逸之看著她,又轉過視線,看了眼鐘明,從鼻腔裡哼出一聲。
鐘明莫名從他的態度裡感到一點冒犯。抬眼看向他,皺起眉:“怎麼了?”
李逸之掛上笑容:“沒什麼啊。”說罷,他伸出手摸了摸鐘明的頭發:“我們小鐘真是個溫柔的寶貝。”
鐘明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一絲敷衍
,對方好像是在真心實意地誇獎他,但其中又帶著些居高臨下的審視。
像是一隻在弱肉強食的叢林中長大的獵食者,看著被圈養的羔羊,覺得它們皮毛豐饒,又輕蔑它們的弱小。
鐘明仍由他揉亂自己的頭發,看著李逸之,突然問: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李逸之手上的動作一頓,接著,臉上的笑容略微改變了意味:
“我?那他就不是死一次這麼簡單了。”他在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劃:“當然要先把他挫骨揚灰,再咒他永世不得超生。”
他顯然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與鐘明和葉箐這樣,在「象牙塔」與愛裡長大的好孩子不同,他信奉叢林法則,並且對社會道德存在或多或少有些蔑視。
鐘明收回自己充滿觀察意味的視線,斂下眼,輕聲道:
“是嗎。”
李逸之以為他被嚇到,立即擺出一副油嘴滑舌的樣子,低頭與鐘明剖白:
“但是我對你一定不會這樣。”他柔情滿滿地說:“寶貝,就算你出軌,我也會跪下來先抽自己兩耳光。”
鐘明微微睜大眼睛,被他逗得笑了笑。
另一邊,葉箐目瞪口呆,對李逸之的不要臉程度大為震驚。
庭院裡的大火燒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緩緩停下,變作一堆尚有餘溫的灰燼。太陽從大宅的西邊落下,雲層中綿長而細密地落下雨點,落入泥土之中。
地下室中,葉箐站在蒼白的冷光燈下,抬眼不好意思地看了兩個男生一眼,有點不自在地轉了轉身體:
“是不是很奇怪?”
在她麵前,李逸之抱著手臂,靠在門框邊,鳳眼眯起。鐘明站在他身側,視線落在葉箐身上,眉頭微微蹙起。
李逸之沉默了幾秒,張開嘴:“醜的要死。”
葉箐的臉瞬間垮下來,伸手捂住自己的臉,大受打擊:
“果然是這樣——”
鐘明皺了皺眉,偏頭看向一臉嫌棄的李逸之:“你閉嘴。”隨後他轉頭看向葉箐:“你彆聽他瞎說,沒有難看,主要是衣服的問題。”
葉箐站在走廊裡的空地上。身上穿著一條灰黑色的長款裙裝,和瑪麗夫人常穿的款式相同,領口一直係到咽喉處,裙擺拖到地上,將葉箐的身體包裹地嚴嚴實實。
憑心而論,這種裙子穿在瓊和瑪麗夫人身上還是挺好看的。主要是因為她們兩個身材高挑,脖頸纖長,而且背脊隨時挺直,儀態很好。
葉箐這姑娘雖然長相秀美,但是臉圓圓的,身高不到一米六,總體比較嬌小,氣質有點怯懦。條裙子穿在她身上像是一個大黑罩子,完全遮住了女孩的曲線,還讓人更顯矮。
葉箐不適地扯了扯裙擺,像隻灰撲撲的小老鼠,可憐巴巴地望向鐘明:
“真、真的很難看嗎?”
聞言,李逸之立刻張開嘴,剛想說「真的很難看」,就被鐘明一把捂住了嘴。他看向葉箐,朝女孩安慰般地笑了笑:
“沒事,隻是版型的問題,我給你改一改就好了。”()
於是三個人順著樓梯走上四樓,來到了鐘明位於閣樓的房間。葉箐盤腿坐在厚實的地毯上,抬頭望著鐘明垂著眼,右手拿著針線,黑色的裙子鋪在他的膝蓋上,他執起裙子的一角,動作熟練地用針頭穿過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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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樓中壁爐中的炭火靜靜燃燒。空氣中彌漫著鐘明身上清爽怡人的洗滌劑香味。
火光打在鐘明平靜的側臉上,葉箐看著他濃密的睫毛在臉頰上落下陰影,突然道:
“鐘明,好像媽咪啊。”
鐘明手上的動作一頓,抬眼看向葉箐。
一旁坐在窗台邊,正無聊地望向外麵的李逸之聞言回過頭,噗嗤一下笑出聲。
葉箐這才反應過來她說錯話,急忙解釋道:
“不、不!我是說像爸爸——”
然後她看著鐘明精致美麗的臉,又噎住了。怎麼都說不出鐘明像自己那個從三十歲開始就挺著個啤酒肚的禿頂老爸這種話。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