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沒聽過’談戀愛’三個字,但也大致估摸出是什麼意思。
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了下來。視線在鐘明臉上緩緩循回。
鐘明眉梢微微一顫,嘴角擰了擰。暗自穩住自己的表情。
但他也明白,這句話問出來,如果公爵不立刻回答,那機會就很渺茫了。
不管公爵在隱瞞些什麼,在這個關頭對方不肯說出來,一定是非常大的秘密。
鐘明看著他,緩緩吸氣。
公爵漆黑的眼中湧動的情*熱褪去,變回一汪深潭,靜靜倒映出鐘明的影子,他定力非凡,一旦觸碰到底線,所有破綻都收了回去,叫人看不透。
鐘明看著那雙黑色眼睛,嘴唇越擰越緊,片刻後再也支持不住,率先斂下眼移開視線。
在他偏頭的下一瞬,公爵的手撫上了他的側臉。
男人手掌的薄繭在他麵頰上摩擦,先是摸了摸他的頭發,然後向下,一路由額角撫到下巴尖,寬大的手掌輕而易舉地包裹住他的大半邊臉。
公爵輕輕將他的臉捧起來,輕聲問道:“真的沒有其他人?”
鐘明被迫抬眼看他,心想重點在這裡嗎?但還是答道:“沒有。”
“好。”公爵俯下身,擁住他,在鐘明的麵頰上落下輕輕一吻:“乖孩子。”
男人身上的帶著點溫暖的木調香味,讓人想起冬日裡壁爐中烘烤的炭火,鐘明猝不及防地被他整個人包裹在懷裡,瞪大眼睛,兩隻手下意識地抵在公爵的胸膛上:
“等等——”鐘明聲音中帶上些許驚慌:“公爵大人,您不能這樣!”
明明都說了不能談戀愛,這人怎麼還摟摟抱抱的!
“嗯?”公爵像是沒聽到他的話,自顧自在鐘明的鬢角吻了一下,在他耳邊低聲道:“我愛你。”
鐘明頓時像雷電劈中,男人溫熱的氣息噴灑在他的耳廓,酥麻的感覺頓時從尾骨處竄上。鐘明臉紅了半邊,膝蓋軟了一瞬,。
真話沒兩句!情話一籮筐!
鐘明雖然心裡素質很好,但大致來說還是一個生性內斂羞澀的亞洲人。基本不會直接表露自己的情感,哪會像這些西方人似的,各種肉麻的情話隨隨便便就可以說出口。
鐘明被他結實的手臂箍著,想躲也沒處躲,隻能被動接受男人細密的吻不斷落在他的鬢角邊的皮膚上。公爵就隻親臉,也不親彆的地方,從西方本就更加親密的社交禮儀上來說,硬要解釋成長輩對小輩的愛憐也不是不可以,踩在曖昧的分界線上對鐘明動手動腳。
鐘明聽著公爵用發音優雅的古歐洲語向自己訴說愛語,語氣柔和而低沉,終於在對方的手要攬住自己的後腰時再也無法忍受:
“公爵大人!”
他聲音急促,公爵動作一頓,抬起眼,見鐘明的紅的像是要滴血,那雙比常人略大的烏眸中漫上些許水汽。像是下一瞬就要羞惱地哭出來了。
公爵眉尾一動,很喜歡鐘
明的這幅樣子,想去吻一吻他泛紅的眼尾。但他沒有真的要將鐘明逼得掉眼淚,於是緩緩鬆開了手。
鐘明立刻從他懷中退了出來,下意識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側臉。那裡滾燙的熱度讓他更加羞惱。
片刻的沉默後,他走上前,雙手按著公爵的胸膛將他往後推。憑他的力量當然是推不動的,公爵微微愣了愣,垂眼看到鐘明通紅的耳根,略微停頓,還是隨著他的力道退後幾步。
鐘明將他推到門外,抬起臉,將手中的項鏈推到男人的胸膛上:“這個你拿回去。”
公爵看了眼他的手,沒接,而是抬眼看向他,道:
“不。”他簡潔而有力地說:“我想跟你談戀愛。”
鐘明差點背過氣去,再顧不上手裡的項鏈,’’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公爵看著木門在自己麵前被摔上,眉毛都沒有動一下。他看著仿佛,仿佛透過它看到了門後人懊惱的臉。
半響後,公爵斂下眼,轉身離開,還故意將腳步聲放重了些。
就算暫時被拒絕,公爵也認為沒什麼大不了。和光陰短短數十載的人類不一樣,他有充足的時間和鐘明慢慢蹉跎。
和愛人周旋消磨時光,這難道不是世上第一幸事?
聽到門外漸遠的腳步聲,鐘明緩緩出了口氣。
他臉上粉白一片,腳還發軟。鐘明垂眼看了看手中的項鏈,抿了抿唇,周身似乎還能感覺到男人懷抱的溫度。
鐘明將那條項鏈跟金幣放在一起。抬頭一看,發現他與公爵糾纏了太長時間,要接艾伯特下課已經遲了。
說實話,鐘明現在哪也不想去。但是想到艾伯特還在等著他,鐘明無法,隻好簡單用冰水洗了把臉,讓皮膚上的溫度降下去些許,匆匆下樓去找艾伯特。
小少爺果然沉這著一張臉,背著手站在兒童房門口。
看著鐘明從樓上跑下來,他抬起眼,緩緩直起身。
鐘明急步走到他麵前,頷首道:“對不起,艾伯特少爺,我來晚了。”
艾伯特眉眼間帶著些許慍色,本想問他到哪去了,卻在看到鐘明的臉時目光一頓。
鐘明半響沒得到艾伯特的回複,有些疑惑地抬起頭:“少爺?”
艾伯特看著他,微微眯起眼睛:
“你怎麼這幅樣子?”
他擰眉道:“誰欺負你了?”
鐘明一愣,沒想到艾伯特會這麼說,臉不禁紅了紅,不知該怎麼回答。艾伯特看他這幅樣子,更疑惑了,他的視線從鐘明的眼角眉梢滑過,總覺得他一副被人欺負過的樣子,但要說是全是委屈也不儘然,那神情裡好像又有些彆的什麼——
艾伯特擰著眉,想不明白,但莫名覺得有點不爽。
就砸這時,鐘明輕咳了一聲,向他伸出手:
“沒有的事,少爺。”他說:“我們去散步吧。”
艾伯特定定看了他兩眼,半信半疑地伸手握住他的手。
因為公
爵的突然襲擊,鐘明一整日的行程都被迫推遲。艾伯特拒絕按時放鐘明走,就算下一堂課遲到也不願意縮短和鐘明散步的時間。鐘明無奈,因是他自己有錯在先無法拒絕,隻得陪著小少爺散夠了時間。
因此,等到鐘明終於完成一天的工作趕到教堂時,時間已經有些晚了。
進入冬季後,山穀裡日照的時間變短,略顯昏暗的橙黃光線灑在教堂之後,整座建築在烈火燃燒般的黃昏前變成了一座黑色的剪影。
正因為如此,鐘明沒有第一時間發現在教堂門口還站了一個人。
等到他走近,想要躲開就已經晚了。鐘明看著站在教堂門口的高大男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對方也已經注意到了他,偏過頭朝鐘明微微頷首,胸前的十字架在黃昏中閃過亮光。
是那個牧師。
鐘明腳步一頓。平常很少有玩家會來教堂,一是因為大宅外麵通常被認為很危險,更是因為教堂自帶宗教屬性,在恐怖遊戲裡怎麼看怎麼危險。
鐘明停下腳步,看了眼男人身上的黑袍。如果是牧師的話,對方來教堂倒也還算正常。
到了這個地步,他再轉身離開也有點奇怪。
鐘明有些猶豫。幸好那個牧師回過頭,似乎沒有很在意他,而是轉身向教堂走去。
鐘明鬆了口氣。既然玩家都不在意,他也沒什麼好怕的。便也朝教堂走去。
牧師走到門邊,伸手拉開了教堂的木門。教堂裡麵黑漆漆的,隻有花窗裡麵射入的些許光線映在地麵上。
鐘明走過去,下意識地停在門口。等牧師先進去。
然而牧師卻沒進去,而是向旁邊了半步,讓開了通往教堂的路,看向鐘明。
鐘明愣了愣,下一瞬便聽到男人用略帶口音的英文說:
“女士優先。”
鐘明一滯,他著急趕時間,一整天都沒找著空把身上的裙子換下來。
這奇怪的牧師還怪有禮貌的。
於是他朝男人一點頭:“謝謝。”
接著略過對方走進教堂。
牧師跟在他身後走進來,反手將門合上。教堂中頓時陷入了黑暗。
冬天暗地塊,就剛剛耽誤的一點功夫,天邊的最後一點餘暉也消失了。鐘明站在黑暗裡,想起自己身後還有一個人,有點不適,腳步不自覺加快了些。
幸而牧師並沒有緊跟在他身後,而是等鐘明走出一段距離,對方才抬腳,轉了個彎走入排排長椅間,在靠右的某張椅子上坐下。
鐘明此時已經到了戒壇前,拿起儲藏在那裡的燈油。將神像周圍的蠟燭一根根點燃。
燭光一個接一個地亮起,驅散教堂中的黑暗。
等到周遭亮堂起來,鐘明才略微鬆了口氣。他不著痕跡地偏過頭去,便見牧師坐在後幾排的長椅上,雙手交握著擱在膝頭,垂著眼一言不發,似乎正在祈禱。
鐘明看著他,心底又陡然生出股怪異。
鐘明擰
起眉,說不出這種怪異從何而來。牧師沒有什麼出格的行徑?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靠在長椅上,姿態舒展而肅穆,很安靜,看起來祈禱得非常虔誠。
鐘明收回視線,也許是他想多了。
他拿起燈油,從遠離對方的那一邊開始,將教堂牆上的油燈一盞盞點亮。
教堂裡麵非常安靜,基本上隻有鐘明自己的腳步聲。在點亮油燈的同時,鐘明留心著牧師的動向——對方一直靜靜地坐在那裡,什麼多餘的動作都沒有,像尊雕像。
鐘明知道在西方,有些虔誠的信徒會在教堂裡一呆就是一整天。教堂像是他們生活中除了家庭和公司之外的第三場所,他們在教堂裡坐著也並不都是為了懺悔,有些人是為了社交,另外的人則是在尋找內心的平靜。
鐘明觀察了小半響,見對方一動不動,也看得有點累了,轉而專心致誌地做自己手上的事情。
他點完了教堂這邊的油燈,向對麵走,準備將靠近牧師這邊的燈也全部點燃。
然而,就在他將油燈點到一半時,鐘明遇到了困難。
教堂的油燈年久失修,燈芯歪到一邊去,鐘明本就是墊著腳舉著蠟燭才能堪堪將燈點著,這下嘗試了好幾次,都無法點燃那盞燈。
幾次後,鐘明小腿都有些酸。他放下手,為難地看著這盞燈,他今天沒帶梯子。
下一瞬,他耳邊傳來衣料的窸窣聲,
還沒等鐘明回頭去看,一隻手便從他臉龐伸出,輕而易舉地夠到了燈芯,將它扶正。
鐘明怔了怔,抬頭,看到了牧師蒼白的側臉。
對方將燈芯弄好,放下手,垂眼朝鐘明到:“請給我。”
他的英文說的很一般,詞不達意。但鐘明還是聽明白了,將手中蠟燭遞給他。
牧師接過蠟燭,將那盞油燈點燃。
鐘明看著他,棕發牧師的很高大,估摸著可能與公爵不分上下,但是身形消瘦些,兩頰微微凹陷下去,讓他看起來有些陰鬱。
他點燃了油燈,放下手,將蠟燭遞向鐘明。仿佛隻是順手幫了個忙。
鐘明頓了頓,伸手去接,手握住燭台,微微用力,卻沒能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