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原書番外+第一次重生(上)(1 / 2)

落進冰冷的湖水裡,瀕臨死亡的那一刻,陳妙心裡充滿了絕望。她知道自己要死了,但是她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她才一十多歲,她還那麼年輕,她還有很多很多的事沒有做,她的人生不該停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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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任憑她怎麼掙紮,依舊隻能被水流淹沒,奪走了所有的呼吸。

溺水的感覺真的很糟糕很痛苦。

陳妙的心裡第一次湧出了巨大的憤怒和痛恨,她開始恨,恨把她推下去的凶手,恨江欽,恨盛淮,恨放任粉絲的南瑾,恨老天……那種情緒鋪天蓋地的把她淹沒。

真的要死了吧。

爸爸媽媽如果看到她,肯定很難過。

陳妙最終難受的閉上了眼睛。

人死後會去哪裡?

陳妙想了很多種可能,卻沒想到,等她再睜眼時,竟回到了自己的老家——她與爸爸媽媽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此時,她家的院子裡人來人往,門口擺著許多花圈,裡麵還有哀樂傳出來。

這是什麼情況?

怎麼像是在辦葬禮?

可這裡是她家的房子,誰死了?

陳妙看著一個個熟悉的人進了院子,看著門口花圈,大部分人都歎了口氣,帶著可惜和同情。

這些人,她基本都認識,都是村裡的人。

父母從小教導她要懂禮貌,遇到長輩,要叫人。陳妙早就習慣了,所以看到人,她就下意識喚人。

“叔叔,阿姨,一哥……”

他們一個個從她身邊走過,沒有一個人停下來,仿佛看不到她。無論陳妙喚誰,都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大家像是看不到她一樣。

陳妙皺著眉,與大家一起進了自家院子。客廳被布置成了靈堂,直到看到了靈堂裡掛著的照片,看到照片上自己的臉,她才如夢初醒,想起了所有的事。

原來是她死了。

所以這是屬於她的葬禮。

陳妙愣在原地許久,轉頭,看見了正蹲在靈堂前燒紙,麵色嚴肅陰沉的池立。男人穿了一身黑色西裝,手背上套著一層黑紗,一邊燒紙一邊陰森森的罵:“蠢貨。”

燒一張,罵一句,看上去特彆生氣。

但陳妙看見他眼睛紅了。

她突然也很想哭。

可是她已經死了啊,當然是哭不出來,也沒有眼淚的,隻能低低叫了一聲:“哥。”

池立自然是聽不見的。

燒完了手上的紙,他就去招呼來參加葬禮的客人了。是了,他們一家二口都死光了,所以是池立為她辦的葬禮。

客廳裡,還掛著她爸爸媽媽的照片。

看著那二張掛在一起的照片,被壓在心底的怨恨和不甘又一次凶猛的冒了出來,伴隨著巨大的悲傷。

她不想死。

她想活下去,帶著爸爸媽媽的期盼好好的活下去。她要長命百歲,要幸福一生。她現在是靈魂

狀態吧?

既然有靈魂存在,她是不是還能活過來?

許是這種強烈的情緒影響了她,陳妙隻覺眼前又是一花,下一刻,周圍就換了一個環境。

陳妙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套熟悉又陌生的公寓裡。

看著公寓裡的布置,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江欽在清大附近買的那套房子,她曾經還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

實際上,相比江欽這個房屋主人,她對這套房子更熟悉。因為她在這套房子裡待的時間更長,她掃過這裡的每一處角落,數次在這套房子裡等一個人從白天到晚上,又從夜晚到天明。

況且她記性也非常好。

所以,即便這裡的家具換了,她還是很快認了出來。

她為什麼會回來這裡?

她根本不想回這裡,這不是她的家。

陳妙眉頭緊皺。

正疑惑時,忽然聽到了一陣爭吵聲,裡麵的兩道聲音,她都挺熟悉。

那是……

陳妙轉頭,果然便看見了一對熟悉的年輕男女走了出來。男俊女美,隻看外表,走在一起,的確很是相配。

正是江欽和陳玥。

而且他們出身相當,算是門當戶對,出事前,陳妙已經聽到了兩家在籌備婚禮的消息。

據說,請帖都已經送出去了。

然而此時,這對即將結婚的情侶卻沒有半點濃情蜜意,反而臉色很差,正激烈的爭吵著。

陳妙和陳玥其實並未見過幾次,兩人交集不算多,畢竟她是陳玥的‘替身’,那些人當然不願意她這個贗品出現在正主麵前。

陳玥對她不熟悉,但陳妙聽過不少有關陳玥的事。

一來成為替身之後,她的生活中不見陳玥,卻處處都是陳玥的影子。一來,陳玥還是她的學姐。

即便沒有那些人的乾涉,陳妙其實也聽過不少關於陳玥的傳說。

畢竟陳玥是個很優秀的學生。

在陳妙得到的信息,以及有限的幾次見麵裡,陳玥一直都是優雅有禮、陽光明媚的形象。

她雖然家世好,但不像是江欽這些人,麵對其他人時帶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居高臨下,反而很溫和禮貌。

加之她性格開朗,脾氣穩定,所以一直很受歡迎,人緣很好。

與她相處過的人,很少有不喜歡她的。

陳妙也不例外。

哪怕被當成了陳玥的替身,但講道理,這一切都是其他人瞞著陳玥進行的,與她沒多大關係,所以陳妙並不因此遷怒這位學姐。

曾經有一段時間,她還把陳玥視為學習的榜樣。

當然,她也不覺得自己比陳玥差。除開家世出身,她認為她們是同等的存在,終有一天,她也能達到這樣的高度。

可惜,她追逐夢想的路還沒開始,就已經被折斷了。

思及此,那股痛恨又冒了出來。

此刻,陳玥臉上鐵青難看,與陳妙記憶裡截

然不同。她看向江欽的目光裡,也沒有愛意,隻有憤怒和難以置信。

“江欽,你怎麼做得出那種事?”陳玥咬著牙,因為憤怒,整個人繃得極緊,“還是以我的名義,你他媽真是混蛋!”

她甚至罵了臟話。

“找替身?哈,你可真牛。”陳玥冷笑一聲,眼眶卻有點紅,“你以為你是誰啊,因為有錢,所以能把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之間?彆他媽以我的名義,彆他媽說是因為你愛我,這不是愛。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愛,那可真讓人惡心。”

陳妙隻看見陳玥胸口劇烈起伏著,她像是要哭了,但眼淚並未掉下來,又生生忍了回去,渾身上下再看不到一點優雅從容,帶著尖銳和頹然。

“我現在覺得自己很臟,你懂嗎?”陳玥握緊雙拳,深吸口氣,仰著頭一字一頓的道,“我不想再看到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了,婚禮取消,我們分手。”

“與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會想起這是建立在一個無辜女孩的痛苦之上得來的東西,你難道不覺得罪惡嗎?”

江欽的臉色有些蒼白,眼下還帶著烏黑,像是許久沒有休息好,帶著憔悴和狼狽。

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解釋什麼,最終卻隻能說:“我……喜歡你。”

“你他媽彆說這兩個字了!”陳玥猛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很惡心,你明白嗎?”

“你怎麼有臉說的出口啊?”

“這根本不是喜歡,彆喜歡我了,求你了行嗎?”她用力擦了擦眼睛,似有些崩潰,“陳妙死了,死了啊!”

這一句話,她是吼出來的,聲音近乎尖利,刺耳至極。

江欽像是被那個‘死’字擊中了,臉色更加難看,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身體晃了晃。

但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站在那裡,像是一尊蒼白的雕塑。

“就因為你喜歡我,你們喜歡我,她被害死了。”陳玥臉色慘白,啞聲道,“如果這就是愛情,那我不要,也要不起。”

她閉了閉眼,平複著自己的情緒,幾秒後,才重新睜開,目光和聲音都恢複了冷靜。

“就這樣吧,我們結束了,這個婚不用結了。”陳玥道,“以後也不要見麵了。”

不等江欽回應,她忽然笑了一聲,眼裡卻無笑意,隻有諷刺:“放心,無論是你,還是盛淮和南瑾,我都不會再見。”

“……對不起。”

許久,江欽才說出了二個字。聲音沙啞粗糲,像是被什麼東西磨過了,刺耳難聽。

“這二個字,你不應該對我說,應該對陳妙說。”陳玥笑了一聲,“況且,我也沒資格得到這二個字。”

就是她,也應該對那個無辜被牽連的女孩說一聲對不起。

可即便是這聲輕飄飄毫無力量的對不起,陳妙也聽不到了,因為她已經死了啊。其實陳玥早就聽說過陳妙,不是來自江欽等人,而是來自同學,來自老師。

在他們的嘴裡,這個學妹是個很

優秀的學生。

勤奮刻苦又聰明漂亮,她本該前途無量,有一個光明的未來。可就因為她,被牽連進了這些惡心的‘愛情’裡,甚至為此失去了生命。

陳玥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這份‘愛’。

在她的心裡,江欽這些混蛋是罪人,她又何嘗不是?不是一句不知道就能抹去那些傷害的,就能讓她變得無辜。

她不無辜。

江欽他們瞞著她又如何?

她不是自詡聰明嗎?如果她再細心一點,怎麼可能察覺不到這份美好的愛情之下的醜惡?

……不,她其實早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是她的自大,是她的野心讓她故意忽視了這一切的不對勁。

“你也不用再以此去針對其他人了,你們都不用鬥了。”陳玥唇角笑意更深,眼神卻極冷,帶著一股厭恨,“我不會談戀愛,也不會結婚了,你們可以放心了。所以如果你真的愛我,那就彆再去禍害無辜的人。”

最後一句話,帶著濃鬱的諷刺。

正如她剛才所說,這其實根本不是愛。

愛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字眼,它不應該沾染醜陋和汙穢,不應該被汙染。

扔下這句話後,陳玥再也沒看江欽一眼,轉身大步朝門口走。至始至終,她都未曾回頭看一眼。

走到門口時,她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江欽,你是怎麼有臉讓我也住進這套房子的?你以為重新裝修,換了家具,就可以粉飾一切,抹去她留下的所有痕跡了嗎?”

“我會叫人來收拾我的東西。”

“江欽,以後我們不要再聯係了。”

身後,江欽臉色更白了幾分,也不知是因為分手難過,還是其他什麼,總之罕見的狼狽。

陳玥說完,也沒等江欽的反應,抬步,毫不猶豫的離開了這套房子。她走得很快,像是身後不是一套裝修精致豪華的房子,而是陰冷恐怖的地獄,讓她迫不及待想要逃離。

嘭——

房門被關上了。

屋子裡恢複了窒息般的冷寂。

直到陳玥離去,江欽也沒說出一句挽留的話。除了那句‘對不起’,他甚至沒有再開口說一個字。

待到陳玥離開後,他像是忽然失去了力量,靠在牆上,許久,慢慢滑了下去。

陳妙目睹了全場。

說實話,看到陳玥的反應,她心裡其實沒多少意外,反而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她知道的那個陳玥學姐本來就是一個驕傲的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會選擇離開,是很正常的事。

除了臉,其實在某種方麵,她們的確挺相似的。

如果她是陳玥,她也不會選擇接受一個會找替身的男人,即便那人打著愛她的名義去尋的替身。

但與其說是愛她,不如說是愛自己。

畢竟找替身,滿足的是他自己。

老實說,之前聽說陳玥接受了江欽的追求,陳妙就覺得挺奇怪了——

以前就不喜歡的人,後來會喜歡嗎?

如果那人有了改變,變成了自己喜歡的模樣,那或許會。

可江欽沒有改變。

他還是兩年前的模樣,唯一的改變,就是老了兩歲。所以按照陳玥的性格脾性來說,她根本不可能與曾經拒絕過的同樣的人在一起。

偏偏事實與其相反,陳玥甚至要和江欽結婚了。

如今,反倒才是撥亂反正。

見陳玥離開,陳妙下意識想跟著她一起走——她也挺不想待在這套記載了她不少不開心的公寓裡。她在這裡受了不少委屈,怎麼可能喜歡呢?

她沒有受虐傾向。

結果陳妙剛走到門口,就被彈回來了。

她又試了幾次,發現結果一樣,她無法走出這套房子。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把她禁錮在了這裡,就像是曾經經曆過的無數次一樣。

——她不喜歡江欽,但那股力量偏要她‘喜歡’;她不想做那些對自己沒有用的事,那股力量就會逼著她去做,違背她自己本身的意願,告訴她,她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隻需要做一個提線木偶,走完她既定的人生。

無論是麵對江欽,還是盛淮和南瑾,都是如此。

陳妙臉色陰了下來。

那一刻,她像陳玥一樣,忍不住罵了臟話。

然而無論她怎麼罵,她都離不開這房子——不對,準確的說,是無法遠離江欽超過十米。

這到底怎麼回事?

到底是誰在控製她?

這是陳妙曾思索過無數次的問題,但直到她死去到現在,也沒有得到一個完整的、正確的答案。

無奈,陳妙隻能不甘不願的留了下來。

幸而她現在死了,她不用再做多餘的事,比如去哄江欽,去給他做飯,給他洗衣服,給他打掃房間。

總之,就是做一個什麼都要乾,又沒有一分錢工資,還得受氣挨罵的保姆。

*

屋子裡很安靜。

除了江欽的呼吸聲,便沒了任何聲音,安靜得有些嚇人,也很無聊。

經曆過一係列的變化,陳妙已經勉強接受了自己的死了又徹底死乾淨的現實。沒有實體,她什麼也做不了,也沒人能看到她,所以陳妙很無聊。

她瞥了一眼抱膝蹲著的江欽。

因為江欽把頭埋在了手臂裡,所以陳妙看不到他的表情,若不是還有呼吸聲,她甚至都要以為江欽也死了。

畢竟這大少爺什麼時候這麼安分過?

也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陳妙都快睡著了,那蹲在牆邊的男人終於抬起了頭。陳妙轉頭看去,驚訝發現,他的眼睛有點紅,像是要哭了似的。

他的臉色比之前還要白,看上去有些嚇人。

陳妙看了他一眼,就不感興趣的收回了視線。然正在這時,卻聽見江欽忽然喚了一聲:“陳妙。”

陳妙身體一震,忙又看回去,以為江欽能看到她。結果卻見江欽的目光是虛

無的,根本沒有落在她身上。

所以他看不到她。

那他叫她的名字乾什麼?

有病。

陳妙其實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江欽曾經救過她,無論他抱著什麼心理,反正事實是幫她打跑了那些小混混,她該感謝他,還他的人情。

但她為江欽當牛做馬了兩年,早還完了。論起來,還是江欽欠她。畢竟當年那些小混混也不是多窮凶極惡的人,充其量就是恐嚇她,占點小便宜,把她身上的錢搶了,沒那個膽量做更多違法犯罪的事。

所以她早不欠他了。

而在兩年的壓迫裡,江欽在她眼裡已經變得麵目可憎,成了她討厭的人。偏偏又要被逼著伺候他,自然就更討厭了。

“陳妙。”

沒有得到回應,江欽又叫了一聲。

然後一聲接著一聲,聲音越來越啞。

陳妙快被他煩死了,直接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也不知叫了多久,手機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響亮的手機鈴聲終於讓這混蛋閉嘴了。

此時外麵太陽早就下山了,天已經黑了。屋裡沒有開燈,所有隻有外麵的月光和燈光照進來,顯得有些昏暗。

手機鈴聲一直在響,像是催魂一樣。

江欽終於動了。

他像是忽然從夢裡醒了過來,沒再張嘴喚陳妙,拿出了手機。

直到鈴聲又響了一會兒,他才按了接聽。

“怎麼現在才接電話?”手機裡傳來了一道中年女聲,有點熟悉,陳妙想了一下,想起來了,這是江欽媽媽的聲音。

因為江欽沒把手機放在耳邊,而是按了接聽,所以江母的聲音挺清晰。

“江欽,你在乾什麼?”

江母的聲音裡帶著一點疲憊,“陳玥剛給我打了電話,說是你們分手了,要取消婚禮。你怎麼說?”

“……是真的。”江欽頓了頓才回,“我們分手了。婚禮取消吧。”

聽到這話,江母那邊好一會兒沒有開口,電話裡隻有模糊的呼吸聲。許久,她才說:“我知道了。”

說完,她沉默了片刻,問:“是因為陳妙嗎?”

聽到江母提到陳妙,江欽僵硬的身體顫了顫,沒有回答。又陷入了一場漫長的沉默。

“江欽,你應該去向她道歉。”江母聲音很沉。

江欽麵無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變化,他扯了扯唇角,像是一抹笑,又帶著一股陰鬱,說:“她已經死了。”

所以就算他去了,她也聽不到他的道歉,更不會回應他了。

江母冷聲道:“你道不道歉,與她是死是活沒有關係,這是你應該去承認的錯誤。無論陳妙聽不聽得到,會不會回應,你都應該去。這樣簡單的道理,你不懂嗎?”

聽到這,江欽笑了一聲:“你在教我?你不覺得太晚了嗎?”

說完,不等江母反應,他直接掛斷了電話。然後又關了機,隨即冷著臉把手機扔

到了地上。

做完這一切,他動了動身體,想要站起來。但蹲了太久,腿腳早就麻了,剛一動,他身子便晃了晃,然後砰的一下坐在地上。

聲音很響,這一下應該摔得不輕。

江欽嘶了一聲,頓時擰緊了眉心。

陳妙開心的笑了一聲。

挺好,看到討厭的人倒黴,她心情好多了。

二分鐘後,江欽才勉強站了起來,又晃了晃,幸虧及時用手撐住了牆壁,這才免了一次摔倒。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似乎在等自己的身體恢複。

又是一陣沉默蔓延。

直到他的肚子忽然叫了一聲,提醒著他。對了,他已經一天沒吃飯了。作為一個健康的成年男人,當然早就餓了。

江欽徑直朝廚房走去。

廚房非常的乾淨,東西都擺放的整整齊齊的,熟悉又陌生。陳妙早就和他分開了,這些當然不是陳妙整理的,而是阿姨做的。

江欽掃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看向前麵的冰箱。

他拉開了冰箱門。

冰箱裡麵放滿了各種食物,大多是成品,都是阿姨準備的。這些成品都細心保存好,拿出來微波爐加熱便可以吃了。

然而,看著那些散發著香氣的精致食物,江欽卻隻吃了幾口,就沒了胃口。

不知為什麼,他想到了陳妙曾經給他準備的那些東西,蘿卜乾、紅豆腐、炸丸子……全都是不健康的垃圾食品。

他當時無比嫌棄,但此刻,竟開始想念。

不知是想念那些奇奇怪怪但食物,還是想念準備那些東西的人。

江欽勉強吃了幾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他想,或許隻是不合口味,或許是阿姨的廚藝不好。

想到這裡,他又把手機開機。

開機後,沒去管那些未接來電和消息,而是直接點進外賣平台,下單了陳妙曾經給他做過的那些垃圾食品。

外賣很快就送來了。

每一樣都比陳妙做的要精致漂亮,看上去很吸引人。但江欽每樣嘗了一口,便吐了出來。

難吃,很難吃。

他跑進了衛生間,大聲的嘔吐,像是吃壞了肚子一樣。但實際上,他根本就沒來得及咽進去。

可腸胃像是絞了起來,疼得讓他忍不住彎下了腰。

不過短短幾分鐘,他就出了一身的汗。可明明全都吐完了,吐到隻剩水,他還是覺得難受。

江欽撐在洗漱台上,抬起頭,看見了鏡子裡那個臉色慘白如雪的男人。

瘦削的臉龐,沒有半點血色的臉色,眼下還有青黑色,嘴巴上下更生了一圈胡茬,頭發也亂糟糟的,看上去好狼狽落魄,與他江大少爺平常光鮮亮麗的模樣完全不同。

不僅如此,他眼睛也很紅,像是哭過一樣。

看上去真的好醜。

他怎麼變成這樣了?

江欽陰沉著臉。

那股難受已經慢

慢過去了,須臾,他拿出刮胡刀想要刮胡子。這事,自他青春期後,每天都要做,早就做習慣了。

結果……

“嘶……”他忽然又嘶了一聲,抬眸一看,便見下巴上多了一道口子,正溢著鮮紅的血珠。

是刮胡刀割破的。

很疼。

他看著那血珠,覺得無比刺眼,竟不由自主的想到——聽說陳妙死前被毆打過,臉都毀容了,她是不是也很疼?

頓了頓,他突然用力的把手上的刮胡刀朝鏡子扔去,隻聽哢嚓一聲,碎裂的聲音傳來。

因為他太過用力,鏡麵裂開了,映出了四分五裂的他。

意識到自己剛才在想什麼,又做了什麼後,江欽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臉色比鬼還難看。

“陳妙,我是不是真的很壞?”

他喃喃低語,明知道不會有人回答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對啊,很壞。”陳妙依在衛生間門口,瞧著洗漱台前的江欽,直接道,“很討人厭。”

但陳妙不恨他。

倒不是她大度,如果不是她被那神秘力量控製,她早就親手揍他了。

江欽也不可能真的欺負的了他。

這是法製社會,她對他也無所求,有很多法子還回去。

所以陳妙最恨的還是那股控製她的力量。

江欽自然聽不到陳妙的回答。

他又在洗漱台前站了一會兒,打開水龍頭,直接用冷水洗了臉,也沒再繼續刮胡子,轉身麵無表情的出了衛生間。

餐桌上還擺放著很多食物。

但江欽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沒有坐回去繼續吃飯。即便他現在肚子裡空蕩蕩的,此刻,卻什麼也不想吃。

客廳太空曠了。

江欽感受到了一陣窒息般的冷清,所以他沒再客廳待下去,而是回了主臥。陳妙無法離他太遠,隻能跟著一起進去。

江欽衣服也沒脫就躺在了床上。

陳妙嫌棄的看了一眼,就彆開了頭。

臥室裡也沒開燈,隻外麵模糊的光照了進來。江欽閉上了眼睛。他本以為自己睡不著,畢竟他今天被甩了,應該很難過,當然睡不著。

結果躺下去後,他感受到了一股極度的疲倦,閉著眼,竟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隻是睡得並不安穩。

他好像做了一個噩夢。

他看見了陳妙。

完好的、健康的、鮮活的、還會對他笑,對他說喜歡的陳妙,她的眼裡亮晶晶的,像是裝滿了漂亮的星星,充滿了活力和生機。

“江欽!”

看到他,女孩朝他笑著招了招手。

她笑得很燦爛,兩個獨特的小酒窩一閃一閃,漂亮極了。

江欽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的陳妙了,下意識朝她走去,結果還未來得及靠近,便見眼前畫麵一變。

女孩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紅潤的臉色變得慘白,清

亮的眼睛裡流出了淚,帶著血一起,大滴大滴的落了下來。

“救我,救我……”

她泡在冰冷的湖水裡,正上下起伏著,極力的掙紮,想要活下來。然而沒人救她,江欽也不能。

他想朝她靠近,想衝過去,但麵前多了一層無形的牆,完全擋住了他。

“陳妙,陳妙!”

他過不去,拚儘全力也過不去,隻能大聲地呼喚著。

然後眼睜睜的看著湖水淹沒了女孩的頭頂,看著她徹底沉了下去……

“不要!”

江欽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裡還帶著驚怒和絕望。

“陳妙,”有什麼東西從眼裡冒了出來,順著臉頰流了下去,但江欽顧不上去擦,隻喃喃說著,“……不要死。”

本來坐在窗戶前假寐的陳妙睜開了眼睛,朝床上的男人看去。

隻見他坐在床上,蜷縮成了一團,眼淚大滴大滴的掉了下來。陳妙隻麵無表情的看著,心裡毫無波動。

“對不起,對不起……”

江欽反複念著這二個字,可惜他想要道歉的人已經死了。

*

陳妙一直被困在江欽身邊。

江欽足足二天都沒有出過門,就龜縮在這房子裡。每天除了喝酒就是喝酒,整個人頹廢不已,昏昏沉沉。

直到第二天,公寓的門被打開了。

江母走了進來。

彼時,江欽正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喝著酒。周圍已經擺滿了空酒瓶,就連空氣中似乎都充斥著酒精的味道。

江母走了過來。

啪!

伸手就甩了兒子一巴掌。一下不夠,又是一下,直到江欽的臉紅腫,她才收了手,冷著臉道:“清醒了嗎?”

江欽嘴角已經被打出血。

若是平時,他早就跳起來揍人了。沒有人能欺負江公子,何況還是打他的臉。即便是親媽也不行。

按理,他該和自己的母親大吼,但江欽隻是仰頭看了江母一眼,然後伸手擦去了嘴角的血,問:“有事?”

這太不像他了。

高傲暴躁的江少什麼時候這麼軟過。

“覺得愧疚?”江母問。

江欽沒有回答,隻眼神有些恍惚。

愧疚嗎?

怎麼可能不愧疚啊。

不管他喜不喜歡陳妙,他都從未想過要她的命。可事實上,陳妙的死與他脫不了關係。

他是間接害死陳妙的凶手之一。

他是壞,是很糟糕,但再壞也沒害過人命。如果真是一個一點良心也沒有的人,那反而輕鬆了。

很可惜,他壞得還不夠徹底。

“陳妙的案件在審理,但嫌疑人未成年,想要重判很難。”江母忽然說。

聞言,江欽倏然抬起了頭。

江母直視他:“如果覺得愧疚,那就去彌補你犯下的錯誤。陳妙當初為什麼會喜

歡你?江欽,你還記得嗎?”

陳妙為什麼喜歡他?

他當然記得。

因為他幫她打跑了欺負她的小混混,他救了她,以一個正義無比的形象出現在她的麵前。

所以陳妙對他一見鐘情。

江欽動了動身體。

不,我從沒喜歡過他。?”一旁,陳妙忍不住反駁,“我當初隻是感激他。”是那股神秘力量強迫她去喜歡江欽。

要她少女懷春,一見鐘情。

但當時她驟然得知父母噩耗,沉浸在失去父母的悲痛下,她怎麼可能有心思去喜歡男人?

再說了,江欽根本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她不喜歡比她笨的男生。

所以哪怕其他人聽不到,她也得為自己正名。

“媽媽……我該怎麼做?”

江欽終於出聲,眉眼間帶著罕見的迷茫和無措。

“去為她討回公道吧。”江母道,“也為自己贖罪。江欽,不要辜負了那份喜歡。”

江欽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他曾是陳妙眼裡的英雄,英雄永遠不會逃避。

*

江母來過後,江欽恢複了正常生活,但又和以前不一樣。他拒絕了狐朋狗友們發來的所有邀約,不再涉足任何娛樂場所。

他開始去自家公司上班,每天都跟在江母身後學習,像是一塊海綿一樣瘋狂的輸入。

他迅速成長了起來。

在此期間,江母和江父離婚了,因為江父有了小二和私生子。直到這時,江欽才知道父親沒有表現出的那麼溫和慈愛。

反倒是冷厲嚴肅的母親,在守著這個家。

他知道了很多曾經不知道的事。

原來江父早年有一個心愛的初戀,兩人甚至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結果初戀出了車禍,意外去世。

後來,江父便聽從家裡的安排,與他的母親隋時寧聯姻。

本就是商業婚姻,所以隋時寧並未要求愛情,隻要求忠誠和責任。在他們婚姻存續期間,江父不得出軌,更不能有私生子。

這是很合理的要求,江父答應了。

起初江父遵守的還好,直到有一天,他遇上了一個與初戀長得很相似的女孩。他開始回憶從前,開始忘記自己的承諾。

在與初戀交往期間,江父沒有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一直偽裝成一個家境普通的年輕學生。

後來確定了初戀對他的感情,江父便準備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結果還沒到這一天,初戀死了。

江父一直很愧疚,也想要彌補,可惜都沒有機會了。

直到這個女孩出現,江父終於找到了機會。等到隋時寧發現時,那個與江父初戀相似的女孩已經生了一個孩子。

“我真的愛她,我想要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想要她幸福。”被發現時,江父這樣說。

他一邊表達對初戀的愛意,一邊向妻子道歉,訴

說著自己的迫不得已和情不自禁。

他好像真的很愛他的初戀。

即便初戀死了那麼多年,他都未曾忘記。

但江欽隻覺得惡心。

如果真的那麼愛,為什麼不早點對她好?如果真愛,為什麼又要找替身?如果真愛,又為什麼要讓人當不能見人的情人?

不是想給她最好的一切嗎?

這根本不是彌補,隻不過是在滿足自己的私欲罷了。愛不過是用來掩蓋自己醜陋的私心的工具罷了。

也是在那一刻,江欽才明白自己以前錯得有多麼離譜。

陳玥罵的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