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車票(1 / 2)

【為什麼偷東西逃課打架還頂撞媽媽?】

“因為父親犯了罪。”

【他犯了什麼罪?】

“他縱欲、酗酒、賭博、家暴。”

【這與你犯下的過錯有什麼關係?】

“母親為了我留下,叫她對我失望,她才會逃離這個家。”

【……】

【這都是你對自己犯錯的狡辯,沒有人會愛壞小孩,於是她丟下了八歲的你,而他丟下了十八歲的你。】

·

“老頭怪可憐的,儘力保證屍體完整吧。”

解剖台上的屍體腐爛程度很高,氣味難聞得要命,聞酌將手套的每一寸都捋到緊貼皮膚,慵懶地嗯了聲。

這次出事的是一個獨居老人,子女都在外地,在家裡躺了三四天才被鄰居發現。

現在每天將近四十度的高溫,老人又舍不得開空調,死後家裡窗戶大敞,蒼蠅被屍臭味引來產卵,屍檢的時候隱約都能看見蛆蟲在口腔裡鑽。

警察接警後就通知了三位子女,他們口風一致地認定老人的死有問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要求屍檢。

這讓本來都準備廢一番口舌建議屍檢的警察有些意外,即便在當下風氣開放的社會,大部分人依舊保留著死留全屍入土為安的舊思想,覺得解剖有失體麵。

要求屍檢倒也簡單,原本呢,屍體直接送去對應的屍檢機構就行了,但家屬堅決認為老人是被人謀殺的,隻好轉交給了刑警大隊的法醫室。

這類的屍檢不難,難的是要忍耐屍體腐敗好些天的屍臭味,老頭的死因可以說是一目了然,但該走的程序一項都不能漏。

檢查完內臟做完切片聞酌就開始縫合傷口,一針一線格外仔細。

“鑷子。”

“噢,給!”一旁的餘茵蘭忍著惡心,“師父,您覺得老人家是怎麼……”

“你怎麼看?”聞酌頭也不抬。

“看他體表反應應該不是毒死,沒有致命外傷,聽王隊說老人家裡有治心臟病的藥……”

聞酌將器官切片標本遞給她:“送去檢驗。”

餘茵蘭:“是……”

屍檢結果很快出來了,老人死於急性心肌梗塞。

餘茵蘭帶著屍檢結論通知書給到家屬,並為他們解釋單子上一些生僻難懂的詞彙。

小兒子特彆激動:“我就說怎麼可能是自然老死!咱爸才六十歲!”

聞酌就在接待室外麵,他過來主要是為了看看餘茵蘭的實習狀態,這是局長硬塞給他的小徒弟。

他發現接待室裡不僅有家屬,還有保險公司的人,原來死者身上有好幾重保險合同,三個子女在一二十年前一人買了一份,此刻老人的死因成了誰獲利的重要因素。

誰都清楚一個無仇無怨上了年紀的老人幾乎不可能被人謀殺,幾個子女之所以態度強烈地認為父親被人殺害,不過是為了更公正的屍檢,他們不相信外麵的機構,怕人被保險公司收買。

看來這次獲利的是小兒子,他從接待室出來的時候看到了聞酌,並春光滿麵地伸出右手:“辛苦你了,聞醫生。”

“應該做的。”聞酌紋風不動地插兜。

“……”小兒子笑容僵在了嘴角,半晌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有人歡喜就有人愁,保險公司的人連笑都擠不出來就匆匆離開,二女兒拿起包對弟弟說:“我還有事,先走了。”

“誒,咱姐弟幾個晚上一起吃個飯——”

聞酌對他們的家事沒有興趣,隔空點頭肯定了餘茵蘭的表現,就走去洗手間。

今天又解剖了一具屍體,雖然消過毒了,還是有些氣味。法醫這行業就這樣,時間一久,身上味道都會跟屍體掛點鉤。

聞酌皮薄,等他用香皂把手每一個角落都搓乾淨,掌心掌背也都紅透了,跟過敏似的。

他擦乾手上的水準備離開,卻聽到外麵走廊傳來毒物分析部門的同事聲音:“聞老師也太好看了吧,不過聽說他從來沒有噴香水的習慣,那味兒真的有點大。”

“嗐,不然你以為人家外貌條件那麼好為什麼現在還單身?還不是受不了死人味。”

“我之前還聽局裡人講聞老師精神有點問題,真的假的?”

“那都是捕風捉影的事,彆亂說,真精神有問題還能在局裡待著?”

“倒也是,謠言害死人……”

兩人腳步聲漸行漸遠,聲音慢慢聽不清了。

聞酌不清楚自己身上的“死人味”到底有多重,以前帶他的老法醫也常說讓他噴點香水或遮味的東西,但他並不在意。

洗手台的鏡子倒映著他的影子,身形高挑,寬肩細腰,但看起來有些單薄。

他的樣貌是公認的出色,去年還被開玩笑評為了“局裡最帥的草”,皮膚也白到身上的每一處青筋都清晰可見,眉鋒目秀,唇色天然紅潤,可惜就是不愛笑。

不過最惹人注意的是他眼下的那顆紅痣,每個見過的人都誇長得好。

隻是沒人知道,十年之前這顆痣並不存在。

十年前,聞酌十八歲,高三剛畢業,家裡燃起了一場熊熊大火。

他僥幸活了下來,可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

……

洗完手剛準備下班,卻在洗手間門口撞見了生悶氣的餘茵蘭。

餘茵蘭一看到他就沒憋住:“師父,有人議論你!”

“也沒說錯。”聞酌擦著手,“誰都有被人議論的時候,很正常。”

“……您脾氣真好。”餘茵蘭不想惹他不高興,生硬地轉移話題:“師父,你知道網上虐貓視頻那個事嗎?”

“知道一點。”

這事聞酌也有所聽聞,虐貓的視頻被散步到網上後,當事人虐貓的行為引起了網友強烈的道德譴責,後來甚至有人扒出了他的家庭地址、工作單位,從而引起了一係列連鎖反應,最後虐貓的人不堪其擾報警,理由是有人非法入侵他家監控才獲得了他虐貓的視頻。

“好奇怪,我聽王隊說怎麼都找不到發布視頻的源頭,虐貓的那混蛋說在視頻公開之前他收到了一張車票和一封信,對方叫他在晚上零點前往周山火車站乘坐列車,不然就公開他虐貓的視頻。”

聞酌一頓:“周山火車站已經廢棄很多年了。”

他們邊走邊說,餘茵蘭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而且那視頻是從他自己家裡監控流出來的,除了他自己還有誰有能力公開?重點是報警之後虐貓那個人收到的車票和信全都不見了,憑空消失,現在大家都懷疑他是不是有精神病,自導自演把視頻傳到網上求關注。”

這麼解釋也能說得通,很多有虐殺動物癖好的人都有錄視頻的癖好,借此分享給其他同好,或達到炫耀的病態心理。

“有可能。”

“要是人渣都能被判死刑就好了。”餘茵蘭眼裡閃過一絲怔然,“算了,不聊這種垃圾,師父你怎麼回家?”

“走回去。”

“我開車,要不要送您一截?”

“不用,很近。”

聞酌走下警隊門口的台階,身後的餘茵蘭喊了他一聲:“師父!你不要介意他們說的話,真正喜歡你的人肯定不會介意你的職業!”

聞酌回首看了眼,小姑娘站在台階上,因夜色濃濃看不清表情。

他隻聽見餘茵蘭輕快的聲音:“就像我男朋友一樣,他就特彆支持我做法醫。”

聞酌嗯了聲:“早點回去,注意安全。”

地上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逐漸與夜色孤獨地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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