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這麼多蠟燭乾什麼……”
“你們不覺得很像什麼儀式嗎?”
聞酌回神,垂眸看向房間門正中間門的一圈蠟燭。蠟燭基本已經燃燒到底了,隻剩下一點底芯還在。
他說:“五芒星。”
柳卿:“有什麼意義?”
“在西方,五芒星代表神聖,作為可以一筆畫出的相對複雜圖案,很多人認為它有辟邪鎮魔的效果。”
“鎮邪?”即便手上端著蠟燭,呂想還是不適應這個環境,“是醫生乾的?他要鎮壓什麼?”
柳卿突然提起:“之前因為005求救所以忘了說,我在我的衛生區域發現了一張報紙。”
聶鬆曼:“有什麼有意思的新聞嗎?”
柳卿道:“有一條新聞是,近期在野外發現了大量失蹤人口的屍塊,內臟都消失了,經過調查,這些受害者都有一個共同特征,都有精神或心理上的疾病。”
“那有沒有可能是為了鎮壓被他殺死的那些人的鬼魂?”
“那這些病人的骸骨應該都在這裡吧?”
“004,你說呢?”在場都對五芒星沒什麼了解,隻好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聞酌。
但聞酌卻毫無反應,直勾勾地盯著五芒星蠟燭的正中央。
席問歸第一時間門發現了不對勁:“小魚崽?”
入院規則說不要直呼其他人的名字,席問歸隻能當眾叫起昵稱。
其他人倒是還好,劉雅民直接嘔了聲,頭也不回地上去了。
而聞酌的眼底,倒映著一簇簇混昏黃的燭火,火光的中間門,站著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人——席問歸。
他穿著一件休閒褲,上衣是一款比較悠閒的米色襯衫,垂在身側的手指流出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十年前火災那天,席問歸就穿著這套衣服。
像是觸碰到了某個開關,聞酌能回憶起的不再是火災這個事件,而是有了具體的畫麵。
原來他眼下的紅痣,是席問歸的指尖血。
原來那天真是他真的點燃了窗簾……造成了那場火災。
但他想殺死的不是席問歸,而是自己。
朝夕相處的十年,對席問歸的偏執已經刻進了聞酌的骨子裡,但席問歸就像個蠢貨沒有一點察覺,十
年如一日的與他相處,毫無差彆。
或許占有與掌控是刻在聞酌骨子裡的本能,他無法掌控席問歸,各種方麵的,情緒、行蹤,過去和將來,就連現在都把握不住——
那就殺了他吧。
年少的他這樣想著。
死人不會抗拒,不會動不動就消失,也永遠不會離開——
最重要的是,席問歸本來就不是活人不是嗎?
席問歸沒有心跳、沒有脈搏。
年少的他早就發現了這個秘密。
這樣的席問歸太令人捉摸不透了。
他不好奇席問歸會是這個樣子,隻想把他牢牢抓在身邊,可一個沒有心跳、動不動就失蹤的‘假人’,要怎麼才能永遠地握在手裡呢?
太叫人不安了。
那場大火的起因,隻是因為他想看看,席問歸的心臟會不會為他跳動一次。
但是並沒有。
不僅沒有,席問歸還消失了,連帶著他腦海裡的一部分記憶——讓他忘記了和席問歸相處時光的大部分細節,忘記了火災的真正原因,也忘記了席問歸沒有心跳這件事。
“真蠢啊。”十年後的聞酌望著地窖裡燭光中心的席問歸,對十年前的自己說。
“我回來了。”燭光中心的席問歸說,“你高興嗎?”
席問歸喋喋不休道:“你變了好多,但還是像以前一樣可愛。”
“你好像不太開心——但是見到你我真的很高興。”
“你長大了,小魚崽。”
“我很喜歡現在的你。”
“是嗎?”聞酌平靜地問,“既然回來很高興,為什麼要站在五芒星裡——你在怕我嗎?”
把他當做魔鬼嗎?
怕他殺了自己嗎?
眼前的場景一變,聞酌看到了自己操作多年的法醫室解剖台。隻是這次躺在上麵的不再是形形色色的受害者,而是席問歸。
他看見穿著黑色襯衫的自己,套上隔菌服,像是對待什麼藝術品一般解開席問歸的衣扣,脫掉他米白色的上衣……直到完美的軀體徹底暴露在空氣裡。
另一個自己拿起平時用得最順手的解剖刀,對準席問歸下頜下緣正中線——
他聲音低啞:“夠了!”
可台上的席問歸卻突然睜開眼睛,蠱惑道:“真的不要嗎?你不是一直想這樣嗎?不是一直想剖開我的身體,看看我的內裡嗎?”
“不殺了我的話,我還是會離開的。”
“隻有死了,我才會永遠留下。”
“你也不需要的對吧,不需要會說話、心臟會跳、有血有肉的我。”
“你可以把我泡在福爾馬林裡,做成標本,或剔除我的血肉,隻留下一副骨骼,放在你的床側,抵足而眠。”
“來吧——不親自動手試試嗎?劃開喜歡之人的皮肉,會很滿足吧。”
“我的每一寸皮膚,毛發,五臟六腑,血管與筋膜,都將在你的掌控之下。”
聞酌緩緩走過去,離被燭火籠罩的解剖台越來越近。
但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小魚崽——”
他腳步一頓。
解剖台的席問歸繼續蠱惑:“來吧。”
“聞酌!”
聞酌閉了閉眼,猛得轉身。
再睜眼時,眼前驟然一黑,身體被樓梯絆得一個踉蹌,幸好,一雙手臂擁住了他。
這是一個有溫度,有心跳,有情緒的懷抱。
“席問歸。”
抱著他的人嗯了聲:“我在呢,沒事了。看見什麼了?和之前樓上一樣嗎?”
“不太一樣。”聞酌已經想起之前樓上看見什麼了——無數個解剖台,無數個席問歸。
“但差不多。”
和他自己以為的不一樣,最令他恐懼的並不是席問歸一次次消失——而是重逢。
聞酌站穩,平靜道:“我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