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死亡的感覺很奇妙。
這並沒有在席問歸心裡引起太大的波瀾,唯一的感想就是唇上真硬,壓得有點發麻的疼……疼也是一種很久沒有體會過的感覺。
席問歸不知道身上的“木偶人”想做什麼,卻還是依著對方的意願,甚至在隻是被堵住嘴巴的情況下主動摒棄了鼻腔的呼吸,慢慢陷入意識渾濁的境地。
他好像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時候他好像還是個正常的人類,活在久遠的年代以前,後來,他似乎死在了某個屍橫遍野的地方,到處都是殺戮與槍炮碰撞的聲音,他在那兒活了很久,直到最後,周圍的一切滿目瘡痍,屍橫遍野,隻有他一人站在荒蕪之中。
他也倒下了。
他來到了這裡。
為殺戮帶來的無儘罪惡所困。
席問歸的眼神慢慢渙散,真是久遠的記憶啊……他甚至想不起那時候的名字。
彼時的列車世界甚至都沒有主城一說,所謂列車也隻是一輛輛由黑色氣體幻化的虛影。來到這裡的人無一不迷茫恐懼,但鮮少有人真心實意地為自己的罪惡懺悔。
自己懺悔過嗎?
席問歸記不清了,隻記得來來往往的罪者一個個離開,或死於站點之中,或通過重重難關抵達終點,拿到了回到現實世界的車票。
而他因為遲遲得不到寬恕,永遠地留在了這個世界,成為了——
“抓到你了,聞歸。”耳邊突然傳來一道似有若無的清冷喃喃。
席問歸忽而清醒了些,記起了第一次與小魚崽見麵時瞎取的名字。在那之前,他沒有名字,沒有人格,沒有血肉與心臟,隻是一具毫無溫度的骸骨。
藏在黑袍之下的骸骨。
身體與靈魂剝離的感覺很奇妙,席問歸躺在床側,親眼看著屬於自己的“身體”突然坐了起來,就像被什麼不知名的孤魂野鬼奪舍了一般,詭異至極。
但是席問歸並沒有任何恐懼,反而歪著頭,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的身體,打量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
席問歸對自己的麵孔確實很陌生,他從不照鏡子,自然很少看見自己的臉。
“身體好用嗎?”
“嗯——”屬於自己的那張薄唇竟然張口說話了。
聞酌的意識由木偶轉移到了席問歸身上,木偶瞬間像斷了線一般,失去骨節地滑落在地。
看清木偶樣貌的那一霎那,聞酌顯而易見地手一僵。
一個擁有金色卷發的木偶。
聞酌頓了片刻,便若無其事地回答了席問歸的問題:“還不錯。”
他踢開七扭八歪的木偶,轉過那張本屬於席問歸的臉,看著席問歸當下地方向。似乎需要適應一下自己突然而來的視力,他還摸了下冰涼的眼瞼。
換了一個內殼,隨之而來的還有氣質的轉換,從最初毫不在意的自若到現在的清冷淡漠,有種說不出的感
覺。
聞酌垂眸看了眼自己腰上的手:“為什麼你還能碰到我?”
“那個女鬼也能碰到你。”席問歸無辜道,手甚至捏了下“自己”的腰。
占據了這具軀殼的聞酌提醒道:“你是變態?這是你的身體。”
席問歸想了想:“身體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他並沒有麵前這具身體是自己的自覺,隻當是具不重要的軀殼而已。
聞酌:“……”
“我沒找到身體,先借你的用用。”聞酌拍開腰上的“鬼”手,語氣輕描淡寫地仿佛在解剖室裡說,借個解剖刀用用。
他起身就要離開。
席問歸看了眼牆上跳躍的鐘表,一把撈住人的腰,道:“天亮遊戲應該就結束了,彆走了,行不行?”
聞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變態吧你?”
席問歸嘖了聲,定定地看著“自己”的眼睛許久。雖然身體是自己的,但他卻能透過那雙眼睛看到熟悉的靈魂。
席問歸的聲音忽然低迷:“我……”
聞酌停下要離開的動作。
“我一直在找你。”席問歸說,“我知道你在裡麵,但是我不能進去。”
“為什麼?”
席問歸想了想,說:“當初聶丞違反列車運行規則掉程回去救聶鬆曼得到了懲罰,我自然也會。”
他不該做出超出玩家反應之外的事情。
聞酌沒出聲。
他並沒有糾結聶丞能為了救聶鬆曼接受懲罰,但席問歸卻沒有為他這麼做。相反,席問歸這麼說,幾乎將自己的身份暴露無遺,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