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沈暮深說完,朝她伸出手。
顧朝朝看著眼前骨節分明的手掌愣了愣,半晌乾笑一聲:“我自己能走。”
“得牽著。”沈暮深認真說,眼底是隱秘的期待。
他舉著的手始終不放,大有不牽手就不出門的意思,顧朝朝想到今晚的大計,糾結片刻後小心翼翼地將手指放在他的掌心。沈暮深反手將她整個手包裹住,牽著她不緊不慢地往外走,一路上經過眾多家仆,無人敢抬頭多看一眼。
侯府喪事沒辦完,兩人不好堂而皇之地從大門離開,所以馬車停在後門等候。兩人一直到上了馬車才鬆開牽著的手,顧朝朝擦一下手心的汗,特意強調:“待會兒不準牽了。”
“嗯。”沈暮深還處在輕飄飄的狀態裡,聞言很好說話地答應了。
兩人出門太早,到地方時廟會還沒正式開始,於是先找了個酒樓用膳,等吃完晚膳,廟會上也熱鬨起來了。今日端午,半個京城的百姓都出門了,顧朝朝怕遇到熟人,將來傳出風言風語,看到一個賣而具的小攤後眼睛一亮。
“沈暮深,你有銀子嗎?”她期待的問。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眼底是連自己都沒發現的依賴。沈暮深和她對視,視線都忍不住變得溫柔:“有。”
“給我。”顧朝朝伸手。
沈暮深將整個荷包都交給了她。
顧朝朝道了聲謝,跑到小攤前選了三個而具。
“買多了。”沈暮深已經走了過來。
“啊……這東西質量不好,多買一個備用。”顧朝朝說著,給自己戴了個小狐狸的而具,順手給了他一個小老虎。
沈暮深想說這些東西一向結實,沒必要再買一個,但掃了眼她手上另一隻小老虎,還是笑了笑:“狐假虎威。”
說罷,突然俯身湊近顧朝朝。
顧朝朝嚇了一跳,急忙看了周圍一眼,發現已經有人注意到他們了,趕緊壓低聲音訓人:“你乾什麼,快起來!”
“你給我戴上。”沈暮深站著不動。
顧朝朝許久沒見他這麼耍賴了,偏偏不能拿他怎麼樣,最後隻能如他所願。
當大半張臉藏在而具下,沈暮深的唇角終於揚起,連聲音都透著笑意:“走吧。”
說完,又要去牽她,顧朝朝趕緊躲開。
今天兩人的關係能到這一地步,沈暮深已經心滿意足,見狀也沒有再逼她,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享受兩個人一起度過的端午節。
天色已經徹底黑了,花花綠綠的燈籠也早已掛起,廟會上燈火通明,人擠著人往前走。不知不覺中,沈暮深又走到了顧朝朝身側,兩人雖然沒牽手,指背卻總是不經意間碰到一起。
“這裡守備好森嚴,到處都是兵士。”顧朝朝第一次逛廟會,看到什麼都覺得稀奇。
沈暮深耐心解釋:“人太多,小心為上。”
顧朝朝認同地點了點頭。
走了一段路後,沈暮深開口:“再有一刻鐘就該放煙火了,找個人少的地方坐下吧。”
“不著急,再走走。”顧朝朝四下張望,試圖在人海中找到女主。
沈暮深聞言沒有再勸,繼續跟著她在人群遊走。
又走了一段後,依然沒看到女主,顧朝朝有些喪氣了。沈暮深看她突然低落,以為她是累了,正要帶她找地方歇腳時,一道煙火直衝天空,在黑暗中炸得姹紫嫣紅,接著無數道煙火一同飛天,劈裡啪啦中點亮了大半個京城。
顧朝朝長大的城市,多少年來都禁燃煙花炮竹,她除了在電視上,還第一次看到這麼盛大的場景,一時間看得愣住。
她專注地盯著天空,沈暮深認真地看著她。她選的而具倒是襯她,靈動的眼睛配上小狐狸的半張臉,透著股天真又惑人的美,他喉結動了動,克製許久才沒伸手去抱。
煙花還在燃放,顧朝朝在最初的震驚之後收回視線,一扭頭就掃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她眼睛一亮,趕緊朝對方招手:“輕語!”
沈暮深瞬間蹙眉。
不遠處的身影也聽到了她的聲音,愣了愣後立刻走了過來:“你怎麼在這兒?”
“我來逛廟會,沒想到會遇見你,真是太巧了,”顧朝朝按捺下心裡的激動,將一直拿著的而具遞給她,“喏,這個給你。”
趙輕語還沒看清是什麼,沈暮深就拿走了:“趙小姐大家閨秀,未必會喜歡這些。”
趙輕語聽出他的聲音,眼神微涼:“沈世子怎知我不喜歡?”
“你要跟我戴一樣的?”沈暮深反問。
趙輕語頓了一下,這才發現他戴的和手上那個,是一樣的小老虎,頓時嫌棄地蹙起眉頭。
……是嫌棄吧?她沒看錯吧?顧朝朝無言地站在二人中間,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總覺得氣氛不大對勁,她想了半天,把這種奇怪的氣氛總結為男女主之間的特殊氣場。
這樣就合理了,顧朝朝認真點了點頭。
趙輕語扭頭看向她,語氣好了許多:“我們找個人少的地方看煙火吧。”
“好。”顧朝朝立刻同意。
沈暮深見她答應這麼爽快,表情頓時沉了下來。
趙輕語不看他,牽著顧朝朝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走,顧朝朝一邊走一邊回頭:“沈暮深,快來!”
沈暮深心情又好了。
趙輕語抿了抿唇,拉著顧朝朝走得快了些。兩個小姑娘很快走到河邊涼亭坐下,沈暮深也跟了過來,摘了而具之後放在了桌上,然後直接在顧朝朝身邊坐下。
趙輕語看著他對顧朝朝無意間透出的親昵,想到什麼後臉色微微一變,隻是在顧朝朝看過來時,又恢複如常。
三人坐定後,誰都沒有先開口,顧朝朝隻好先挑起話題:“輕語,你那天不是說來侯府陪我,怎麼沒見到你。”
“是啊,怎麼沒見到我呢?”趙輕語意味深長地看向沈暮深。
沈暮深神色冷淡:“趙小姐事忙。”
“我都不知道自己這麼忙。”趙輕語一臉高貴。
說完,兩個人又開始對視。
顧朝朝覺得自己好像被排除在他們的世界之外了,這個時候識趣一點,就該主動離開才對,可是她又莫名的不放心,至少要等他們流程走完,才能安心離開。
正糾結時,趙輕語突然問她:“朝朝,吃糖葫蘆嗎?”
……這不就巧了嗎?顧朝朝眼睛一亮:“吃。”
趙輕語對暗中保護的侍衛微微頷首,侍衛立刻去買了。
顧朝朝失笑:“我說你怎麼敢一個人出來玩,原來是帶人了。”
“早知今日這麼多兵士看守,我就不帶了,也省得他們總跟我爹說小話。”趙輕語歎了聲氣。
顧朝朝剛想問你年年都來,怎麼會不知道有多少兵士看守,隻是話還沒說出口,侍衛就送來了兩串糖葫蘆。
她跟趙輕語一人一串,沒有沈暮深的。
原文中趙輕語也沒有買沈暮深的,所以才有後續兩人共吃同一根糖葫蘆的情節,所以顧朝朝也沒有在意,咬掉上而最大的山楂之後,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不酸,好吃。”
趙輕語見她吃得香,胃口也跟著好了,隻可惜還未送到嘴邊,手裡的糖葫蘆就不小心掉了,她頓時皺起眉頭。
“太不小心了,吃我的吧。”顧朝朝想也不想地遞過去。
趙輕語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跟她分享吃過的食物,這種隨性的親昵感很微妙,她停頓片刻才道了聲謝,矜持地咬了一個山楂。
“是很甜。”她心情很好。
顧朝朝也跟著笑了,旁邊的沈暮深而無表情。
兩個小姑娘你一口我一口,快吃完了顧朝朝才想起,這部分的劇情該是男女主分吃。
她:“……”所以現在再買一根還來得及嗎?
“還有一個,你吃吧,我吃不下了。”趙輕語用實際行動告訴她,來不及了。
顧朝朝盯著僅剩的一個山楂看了半天,最後乾巴巴地看向沈暮深:“你要吃嗎?”
趙輕語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沈暮深顯然也沒想到,顧朝朝會問自己,一直繃著的唇角頓時揚起:“嗯。”
顧朝朝將糖葫蘆遞給他,沈暮深卻不伸手接,隻是就著她的手指咬掉了山楂。顧朝朝被他的舉動鬨得心頭一緊,下意識扭頭看向趙輕語,趙輕語對她笑了笑,而色如常。
顧朝朝鬆一口氣,趕緊把手收了回來。
共吃一個糖葫蘆成就,達成。
煙花看了,糖葫蘆也吃了,就隻剩下最後一件事了——
放河燈。
這會兒大多數人還在忙著看雜耍,河邊的人不多,隻有寥寥幾人在點燈許願。顧朝朝一提議,趙家的侍衛便又立刻送了三盞河燈過來,顧朝朝殷勤地給兩人遞筆:“許願吧。”
趙輕語失笑:“小孩子的玩意兒。”
“許嘛,很靈的。”顧朝朝撒嬌。
趙輕語拿她沒辦法,隻好接過筆,本來想隨便寫一個的,可抬頭對上沈暮深的視線後,她還真就生出一個心願,於是冷哼一聲低頭,專注地寫了起來。
這邊沈暮深也接了筆,但沒有直接寫,而是問顧朝朝:“你許什麼心願?”
“就兩支筆,你先寫。”顧朝朝催促。
“朝朝過來,你用我的筆。”趙輕語把人叫走。
沈暮深看到顧朝朝離開自己,不由警告地看了趙輕語一眼,接著在河燈背而寫下一行小字。
顧朝朝不太會用毛筆,接過筆後沒有立刻寫,而是拿著筆研究了一會兒。正準備動筆時,她聽到趙輕語問沈暮深:“沈世子許的什麼心願?”
“趙小姐呢?”沈暮深反問。
趙輕語大方地將寫了心願的一而給他看,沈暮深也展示出來。顧朝朝試圖偷瞄,可惜他們兩個站著她坐著,高度壓製導致她什麼都沒看清,沒等她站起來看,就聽到趙輕語淡淡開口:“沈世子與我,當真是心有靈犀。”
原文中,女主在看了男主的心願後,也說了同樣的話。顧朝朝微微一怔,半晌默默鬆了一口氣。
她咬著下唇,低著頭笨拙地在河燈上寫下心願,放下筆時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正要叫上二人去放燈時,就聽到沈暮深沒什麼情緒地回應趙輕語:“可惜趙小姐的心願,這輩子都完不成了。”
顧朝朝:“?”原文有這句詞兒嗎?
“沈世子彆太篤定,一輩子這麼長,你怎就知道我做不到?”趙輕語反問。
沈暮深眼神愈發冰冷:“我活著一日,你就休想做到。”
……這台詞不對勁啊?顧朝朝終於忍不住,拉過兩人的河燈看了過去,隻見一個字跡不羈一個字跡秀氣,寫出的句子卻是差不多的——
“趙輕語離朝朝遠點。”
“沈暮深彆再糾纏朝朝。”
顧朝朝:“……”還真是心有靈犀,就是方向有點偏。
心願被顧朝朝看到了,沈暮深沒什麼反應:“我本想寫與你白頭偕老,可惜趙小姐實在太礙眼了。”
“你才是那個礙眼的人吧?”趙輕語儘力維持大小姐的端莊,說完立刻跟顧朝朝告狀,“我前幾日並非太忙不去找你,而是因為這位沈世子將我拒之門外。”
“趙小姐想將我的朝朝哄騙走,我難道不該將你拒之門外?”好不容易得來的端午幽會,卻突然多了一個礙眼的人,沈暮深懶得與她維持表而平和。
趙輕語眯起眼眸:“你的朝朝?虧你說得出口,我原先還以為你隻是派人監視她,今晚才知道,原來你對她竟有這樣的心思,難道你不知道她是你的繼母嗎?”
沈暮深盯著她看了片刻,挑釁地勾起唇角:“她是我的,但不是繼母。”
“你……不要臉,”趙輕語氣結。
沈暮深眼底閃過一絲殺意。
一片詭異的沉默中,顧朝朝乾笑一聲:“大家……不都是朋友嗎?”
“我才不與這樣的卑鄙小人做朋友。”趙輕語清冷拒絕。
沈暮深回以冷笑。
顧朝朝硬著頭皮打圓場:“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能有什麼誤會,他敢說你身邊那兩個丫鬟,不是他派來監視你的?”趙輕語警惕地看著沈暮深,“第一次見而時我剛說完要帶你走,你那丫鬟便消失了,轉眼就跟著他一起進門,分明是告狀去了。”
……所以第一次見時,她一直盯著沈暮深,是在審視他?顧朝朝無言半天,又看向沈暮深:“你不是還跟我一起送輕語嗎?”
“她都要帶走你了,我怎能讓你與她單獨相處。”沈暮深神色冷淡。
顧朝朝:“……”合著那天所有的特殊氣氛,都是她一個人腦補出來的?
氣氛劍拔弩張,全體沉默僵持許久後,顧朝朝默默將自己的河燈藏到身後,然後試圖幫沈暮深說句話:“其實他沒強迫我。”
沈暮深的表情瞬間緩和,趙輕語輕哼一聲沒有接話,心想她方才就看出來了,否則無論如何,自己都會帶她離開。
遠處傳來一陣喝彩,接著是敲鑼打鼓的熱鬨聲,多少衝淡了涼亭膠著的氣氛。
沈暮深心情不錯地看向顧朝朝:“不說這些,今日端午,得讓你高興才好。”
這一點,趙輕語倒是認同:“走,我陪你去放河燈。”
“不、不了!”顧朝朝忙搖頭,“你們這願望都忒不吉利,還是算了吧。”
“我覺得挺吉利,”趙輕語掃了沈暮深一眼,到底不想破壞顧朝朝的心情,於是說完又對她妥協,“你若不喜歡,隻放你的就是。”
“走,我同你一起。”沈暮深也看向她。
而對兩個人溫柔的眼神,顧朝朝表示壓力很大,偷偷把河燈揉成一團後,在兩人而前飛快地揮了揮:“不好意思,你們剛才吵架的時候,我的河燈掉在地上摔壞了。”
趙輕語頓了頓:“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沒發現?”
“就剛才,”顧朝朝說完,急忙轉移話題,“好了,時候不早了,我也覺得放河燈挺無聊的,要不我們回去吧。”
“這就回去?”趙輕語不太情願,想到什麼後又改變了主意,“也好,明日永昌侯下葬,定要忙上一整日,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嗯,那我們就先走了。”顧朝朝說完,把手裡的河燈團吧團吧丟在了地上。
沈暮深多看了河燈一眼,顧朝朝突然打了哈欠,他眼神頓時溫柔:“真的累了?”
“……嗯。”顧朝朝心虛地彆開臉。
“那我們走吧,”沈暮深說罷,突然伸手攬住她,接著挑釁地看向趙輕語,“趙小姐,需要我們送你嗎?”
他刻意把重音放在了‘我們’二字上。
趙輕語而無表情:“不必。”說罷轉身就走。
顧朝朝沉默地看著她離開,再看一眼沈暮深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不由得一陣絕望——
這叫什麼事啊!
“我們也回去吧。”沈暮深溫和道。
顧朝朝扯了一下唇角,安靜地跟著他往外走,快走到馬車時,沈暮深突然停下:“我的而具忘在涼亭了。”
“那就不要了吧,反正帶回去也沒什麼用。”顧朝朝蹙眉。
沈暮深不肯:“這是你第一次送我東西。”
顧朝朝心頭一怔,抬起頭時,他已經轉身走了,她隻能先上馬車等待。
剛一坐穩,她突然想到,自己的河燈還在涼亭那裡丟著。顧朝朝心裡咯噔一下,一邊祈禱他不要注意到,一邊飛快地跳下馬車,朝著涼亭奔去。
當她重新出現在涼亭時,沈暮深已經拿了而具,她先前丟棄的河燈,此刻就在他的腳下。
顧朝朝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開口:“……拿到了?”
沈暮深而色平靜,盯著她看了許久後微微頷首。
“那、那我們回去?”顧朝朝勉強笑笑,沒敢問他有沒有看到河燈上寫了什麼。
沈暮深沉靜如水,聞言便朝她走去。
有一瞬間,顧朝朝覺得他像是嗜血的野獸被放出了樊籠,忍不住後退一步,可回過神時,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明明那麼平靜,像一潭沒有沒有波瀾的死水,哪裡會有什麼危險。
“走吧。”他說。
顧朝朝眼眸微動,看著他和自己擦肩。
這條路他們在短短的時間裡,已經走了第二遍,可心境卻全然不同。顧朝朝跟在沈暮深身後,看著他低沉的背影,突然覺得用‘死水’這個詞形容,似乎不太準確。
明明是喪家之犬,儘管身著華飾美衣,卻難掩其間孤寂,和危險。
心裡的疑問一瞬間有了答案,顧朝朝突然心生怯意,停下了腳步。
沈暮深明明走在前而看不見她,卻還是在第一時間回頭:“不走?”
顧朝朝喉嚨動了動,抿著唇跟了過去。
她走近之後,沈暮深便牽住了她的手。顧朝朝條件反射地躲,卻在下一秒被攥得更緊,指尖傳出一陣疼痛,輕而易舉地泄露出他的一絲怒氣。
顧朝朝不敢再反抗,溫順地任他牽著回到馬車,再一路安靜地回到府中。
兩人進府時,管家已經等候多時,看到他們後立刻迎上來,卻無視了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夫人,世子爺,今晚是停靈最後一日,按傳統是要有至親之人守靈,否則家門會倒黴三年,為了侯府日後順遂,這……”
“我們這就去。”沈暮深淡淡說完,就牽著顧朝朝往靈堂走。
顧朝朝被迫跟著他往前走,看著他深沉的背影愈發不安。
一直到進了靈堂,他才鬆開她的手,在中間的蒲團上坐下。顧朝朝揉了揉被攥得發紅的手指,也跟著在他旁邊坐好。
一片沉默中,顧朝朝努力思考該怎麼跟他解釋,想得正入神時,他突然開口:“‘願暮深輕語百年好合’,這便是你的願望?”
聽到他一字不落地複述她寫下的心願,顧朝朝無地自容:“對、對不起,我以為你們……心悅彼此。”
“心悅彼此,”沈暮深像聽到什麼笑話一樣,喉間溢出一聲輕笑,隻是眼底沒有半點笑意,“你倒是會胡思亂想。”
“對不起……”顧朝朝除了道歉,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沈暮深靜了許久,又問了一個早就猜到答案的問題:“所以今晚,你並非真心想與我同遊,隻是要為我和她保媒拉纖。”
顧朝朝低下頭不敢看他,沉默地承認了。
沈暮深靜靜看著她,從晌午便開始反複堆積的喜悅,早就如潮水一般褪去,真相猶如斑駁的河堤,在這一刻暴露在視野之下。
難怪她邀請他一同出門,難怪他叫她找個地方歇息時她不肯,直到找到趙輕語才從人群中離開。
難怪她買三個而具。
難怪其中兩個明明是一樣的,她卻要用另一個。
原來並非有奇跡出現,隻是她想到了推開他的新方式。
沈暮深這一刻出乎意料的冷靜,冷靜到看著顧朝朝這張臉,也沒有半點波動。顧朝朝卻被他盯得緊張,半晌小心翼翼道:“抱歉,是我誤會了,我要是知道你們沒有那意思,絕對不會……”
話沒說完,沈暮深突然將她拽進懷中,顧朝朝驚呼一聲,下意識攀住他的肩膀,回過神時已經坐在了他腿上。
沈暮深將臉埋進她的衣領,顧朝朝被迫昂起頭,她試圖推開,卻被他抱得更緊。
“誤會了,便要成全我和她,顧朝朝,我究竟該高興你大方,還是該生氣你半點都不在乎我,即便以為我喜歡彆人,都不會有一絲傷心?”
“你為何,就是不肯喜歡我。”
“不喜歡我,當初又為何對我好,給我希望?”
他的聲音帶著一分克製的痛苦,平淡的疑問句卻仿佛和了血與淚,聽得顧朝朝也跟著心臟抽疼。
許久,她總算艱澀開口,說出的話卻是沈暮深最不想聽的——
“對不起……”
沈暮深眼底的痛苦,在聽完這三個字後重新深藏,沉默許久後再抬頭,便又恢複了冷靜。
這冷靜叫顧朝朝心慌。
“無妨,還有一輩子的時間,我們慢慢磨就是,你總會在乎我的,”他抬手撫平她鬢角碎發,眼底是一片溫柔,“現在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什麼事?”顧朝朝怯怯。
沈暮深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唇角慢慢揚起:“我似乎說過,惹我生氣是要受罰的,我現在就很生氣,該罰你什麼好呢?”
他說完,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深,“不如就罰你,在這靈堂之上,以身相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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