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2 / 2)

“我靠,沒原因,今天這事我就是個純純的大冤種。”許央將手中的碘伏棉簽扔進垃圾桶,又拿一根,無語道,“那女生就是上星期兼職的時候認識的,趕上過兩次在一個棚裡拍照,結果前兩天突然說喜歡我這款的弟弟,要不要和她試試……我試個屁!開玩笑,我這款的弟弟我自己也很喜歡啊!當時我就跟她說明白了,我和她性彆不同沒戲,誰知道今天這幾個煞筆是從哪跑出來的。”

林簡也覺得比較無語,這樣都能莫名其妙的打一架,究其原因,許央的毒嘴也算是功不可沒,於是沒再說什麼,關門下樓了。

到公交站點的時候已經九點半,等了幾分鐘後,公交車駛來,林簡上車刷卡,二十分鐘後下車,走了一小段甬路,就站在了花園彆墅的大門前。

透過院子,能看見書房的燈亮著,這就說明沈恪今晚在家。

林簡推開院門進來,走過院中的噴水池,繞過小徑花廊,最後在主樓門前停下來,手指懸在指紋鎖上方,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這幾個月以來,他和沈恪相處的方式有些矛盾怪異,不過矛盾的是他自己,怪誕的那個也是他自己。

少年情衷可釀酒,可燎原,可比擬七月天裡一場悶而不落的大雨。

他沒辦法忽視自己隱匿於心底的渴望,但每每眼神觸及那個人的時候,又開始難以自抑地自我厭棄。

糾葛又矛盾,想離他更近一點,又踟躇著不敢上前。

每當他以為自己藏得夠好、埋得更深,可以裹著一層自我偽裝的利甲若無其事地靠近沈恪時,結果無一不是功虧一簣。沒有彆的原因,隻因那個人溫沉的目光看向他時,所有的設防和尖刺都會變成綿軟溫柔的棉線,將他層層裹緊,寸寸沉溺。

他作繭自縛,自我拉扯,掙不脫,救不得,於是不得已將自己割裂成完全相反的兩個人,一個冷眼旁觀,一個清醒著沉淪。

林簡深深呼出一口氣,而後“叮”的一聲,解鎖進門。

偌大的一層客廳空無一人,隻有暖黃的壁燈和牆腳的燈帶亮著,林簡沒開主燈,徑直在玄關低頭換鞋,如果可以,他沒有和沈恪碰麵的打算。

然而等他換好鞋準備直接回臥室的時候,一道微啞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林簡腳步一頓,下意識回頭,就見沈恪站在樓梯口的位置,隨後拍亮了一層的吊燈,問他:“怎麼回來也不吱一聲?”

林簡沒回答,注意力全部被他的嗓音吸引,半晌,眉心不由得皺了起來:“你生

() 病了?()”

沈恪走道飲水機前麵,自己接了杯溫水,潤了潤嗓子才回答他:沒事,就是話說多了有點啞,你——▏()”他視線落到林簡沾了塵土的衣服上,卡了一下,像是有點意外,“身上怎麼回事……打架了?”

林簡心中一怔,想說沒有,但是鑒於從小到大他從未有過對沈恪撒謊的經曆,所以導致這項技能十分欠缺,於是原本要說的話臨到嘴邊就變成了一句非常生硬的“沒……事。”

沈恪放下水杯,兩步走近他,林簡看著他投射在牆麵上的影子漸漸覆蓋在自己身上,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沈恪原本要拉他的胳膊的手就頓在了半空中。

沉默像是躲不過的潮水,湧上來,無聲蔓延,就在這安靜得落針可聞的兩三秒裡,林簡沒來由的,感到一股巨大的悲哀。

但頃刻,沈恪便自然而然地垂下了手臂,語氣也並沒有什麼訝然,隻是問:“怎麼回事,受沒受傷?”

“沒有。”林簡保持著半邊身子靠在牆上的姿勢,眉心擰起一個煩躁的結:“我同學和彆人出現點誤會,動手了,我幫忙,沒什麼大事,現在誤會也解開了。”

沈恪將眼前少年人的躁鬱儘收眼底,不動聲色地看他片刻,忽然問:“是那個和你關係很好的同學?一起午休搭夥吃飯,上次在他家小區門口見過的那個?”

林簡垂著眼皮,悶悶地“嗯”了一聲。

“原來我總以為,即便是朋友,能和你親密到那個程度已經是極限了,沒想到……”沈恪頓了頓,很輕地笑了一聲,“還有讓我更意想不到的事。”

可能是林簡這段時間對“親密”兩個字過於敏感,再度勾起一絲他極力隱藏的、不足以為外人道的心思,沈恪話音剛落,林簡便抬頭直白地打斷他:“是,所以你能不能不管我了?”

這下,沈恪的眼底終於飛快地閃過一絲訝異。

而林簡的後悔來得隻比他的眼神晚一秒。

他心想,我在乾什麼?

無聲的沉默像是裹著一千根無形的針,每一根都精準地紮在林簡心臟的位置,他幾欲開口,想說不是這樣的,說自己口不擇言,說自己慌不擇路,但最終也隻是動了動唇,沒說出一個字來。

就讓他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吧,林簡自暴自棄地想,讓他知道我再不是他心裡那個標準的“好孩子”模樣,讓他知道我有多不堪,又有多齷齪。

林簡以為沈恪會沉默不再理會他徑直離開,或者會低聲斥責他的乖張無禮,但實際上,他都沒有。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隻有須臾,林簡隻等來了對方很輕的一句笑聲。

他怔然抬頭,就看見沈恪對他彎了一下眼尾,用很溫和的、還帶著一絲啞意的嗓音說:“叛逆期的中二少年,原來是這樣啊。”

林簡:“……”

沈恪似乎是想抬手揉一下他的發頂,但看著麵前清冷高瘦的少年,那隻手還沒有伸出去就頓了下,隨即又垂落在身側。

也對,馬上要十七虛歲了,十七八歲的心性最是桀驁難馴,遑論林簡這樣孤拔冷冽的少年。

沈恪微微歎了口氣,眼中的笑意居然夾雜著幾分悵然,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道:“雖然你不小了,但是離成年畢竟還有好幾百天,知道你們這麼大的人都不愛聽家裡嘮叨,那我以後也儘量少說,不過什麼事你自己心裡還是要有個分寸。”

“……”剛剛紮進心臟的那一千根針此刻全部化為絲絲纏繞的棉線,一圈圈箍緊,密密匝匝勒得人喘不過氣。

“行了,去洗澡睡覺吧。”沈恪說完便轉身上樓,林簡在燈影中抬起眼睛,看著他挺拔高大的背影在視線中漸行漸遠,最終順著樓梯,消失在二樓轉角處。

他在原地沉默地站了許久,半晌,低頭自嘲一笑。

看,即便你突然在他麵前打滾撒潑、蠻橫發瘋都沒有關係,他依然會溫和地包容那個渾身帶刺的你。

因為在他眼中,你永遠是那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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