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1 / 2)

周圍遊人如織,霓虹閃映,入眼入耳皆是聲浪人影,沈恪置身於這樣的萬家燈火之中,此時終於後知後覺地明白——

原來這個已經彆扭了快小半個月的少年,看見我特意趕過來給他過生日,竟然也是開心的。

有了這個認知之後,沈恪整個人的狀態相比剛才更加鬆弛了不少,他啞然失笑,伸手臨空一點:“誠心是吧?”

林簡沒忍住偏頭笑出了聲,而後上前幾步,說:“要不彆難為自己了,而且我……就想吃這個。”

沈恪的視線隨著他的手指落到自己手上拎的蛋糕上,顯然不太認同他的想法:“那怎麼行,過生日呢。”

正是因為過生日,所以不想有彆人一起,不想和你躋身在人影幢幢之中,隻想和你單獨過完這偷來的幾個小時。

“那怎麼不行。”林簡義正言辭,“你不是說過麼,過生日,壽星最大。”

“……行,聽你的。”沈恪隻好無條件妥協,“那壽星,您想去哪吃?”

林簡垂眸認真想了想,回答說:“去山上吧。”

“……你還真敢想。”沈恪無奈地歎了口氣,失笑道,“大半夜野得沒邊了……走吧,上山。”

於是剛才溜達走完的那一段路還得在溜達回去,兩個人返回教研訓北門口取車,保安大爺還在門口乘涼,見他們回來驚訝道:“咋這麼快就回來了,這才剛多大會兒,我給你開門啊?”

林簡抿著嘴角,隻笑不吭聲,沈恪隻好歎了口氣,搖頭道:“不用,我帶他出趟門,再回來可能就晚了,到時候還得麻煩您。”

“哦……”大爺好奇道,“那這大晚上的,是要乾啥去?”

沈恪拉開後排車門,將手裡的蛋糕放回車載冰箱,餘光看見林簡已經繞到了副駕準備上車,手裡仍舊抱著那個禮盒。

沈恪不由心說:“還沒看是什麼呢,就喜歡成這樣?”但嘴角卻勾了起來,笑著淡聲回答大爺:“爬個高,帶他摘星星去。”

大爺:“……”

要不說還是你們年輕人會玩。

要去山頂就要出市區,好在是教研訓中心就在外環,沈恪開車半個小時左右,就到了城郊地帶。

出了市區,霓虹都市中隨處可見的繁華與喧囂也一並遠去,尤其進入郊區地帶,寬闊筆挺的馬路已經少見,從主路轉入不知名的鄉道後,路麵明顯顛簸起來。

好在沈恪今天開的是輛越野,穩定性極強,繞過一段鄉間土路後,終於到了山腳下。

兩人熄火下車,林簡很自覺地將蛋糕和禮盒都拿在手上,而沒走兩步路,身上驟然一暖,被人從身後披上了一件風衣夾克。

熟悉而隱淡的雪杉冷香霎時將他包裹纏繞,林簡腳步微頓,剛想說“不用”,沈恪就已經繞到他身邊,徑直從他手中將東西接過去,說:“山上風大,衣服穿好。”

說這話的時候,他臂彎中還掛著另一件風衣,林簡默然看他一眼,而後默默穿好袖子

,又將拉鏈直接拉到頂,轉手就從沈恪手中將蛋糕和禮盒拿了回來,衝他抬了抬下巴,原話奉還:“山上風大,衣服穿好。”

沈恪先是怔了一下,而後不禁偏頭低笑一聲:“真是過個生日大一歲,都開始管起我來了。”

林簡就在一片令人安心的氣息中看著他,不說話不表態,沈恪與他對視三秒,最終敗給了長大一歲的壽星,笑著將風衣穿上了。

兩人順著山路向上,這個時間安靜極了,夏蟲夜歇,周圍隻有夜風撫過山草的沙沙聲,以及兩道交錯相應的腳步聲。

城郊的這座山不算高,沿著石子路走到山頂對於兩個人而言都不是什麼難事,到了山上,甫一抬頭,視線豁然開朗起來,隻見黛幕無邊,繁星璀璨。

林簡找了一塊長滿矮草的開闊平地,剛想坐下,衣領就被人不輕不重地拎了一下,他轉頭,隻見沈恪一揚手就將身上的風衣脫了下來,隨便抖了抖,徑直往草地上一鋪,說:“坐吧。”

“……”林簡無語三秒,又看看微涼山風中隻穿了一件黑色襯衫的沈恪,不禁皺眉說:“你不冷?”

沈恪漫不經心地坐下來,隨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姿態,笑道:“那你坐近點,給我擋擋風?”

林簡瞥了一眼他掌心隨意一拍的地方,心跳忽然就亂了幾拍。

他抿了一下嘴角,垂著眼睛走到沈恪身邊,在……比他示意的要稍微遠一點點的距離上,坐了下來。

沈恪倒是沒有絲毫意外,畢竟林簡從小就是這個樣子,和任何人相處,都有一個固定的屬於他自己的安全範圍,即便是和他親近如沈恪,也從未想過有一天要突破那個距離,隻因他知道,這是這個孩子自小為自己劃定出來的心理舒適圈。

“山也爬了高也登了,現在點蠟燭吃蛋糕?”沈恪邊說邊解開了蛋糕外盒的絲帶,而後將盒子揭開,露出蛋糕真容。

林簡垂眼看去,稍稍有些訝異。

蛋糕不算大,八寸左右,單看包裝原以為是哪家輕奢甜品品牌,但是乍一見這……平平無奇的工藝,似乎又不太像——

就是很簡單的一個圓形蛋糕胚,封了奶油層,周圍裱了一圈彩虹色的裱花,正麵用糖霜勾勒了一個很大的笑臉。

“……”林簡心中忽然騰起某種強烈的預感,倏然抬眼,問:“這蛋糕哪家店定的?”

沈恪握拳低咳一聲,難得眼神有些遊離,答非所問道:“唔,不重要……給你插幾根蠟燭?”

“你做的,是不是?”林簡壓根不理會他的顧左右而言他,一針見血問道。

瞞不住了,孩子太聰明,沈恪隻好攤牌了,他笑著歎了口氣,悵然道:“林神,看破不說破啊。”頓兩秒,又低低地咳了一聲,欲蓋彌彰地解釋說,“公司寫字樓對麵新開了家烘焙房,今天路過看見招牌上寫著可以自己動手體驗……正巧今天公司事不多,一時新鮮就試了試……”說到這又忍不住笑了一聲,找補道,“做得不好,壽星彆嫌棄?”

正巧、事不多、一時新鮮……這些話如果拿來哄八歲時的自己,他可能還會相信,但是現在八年過去了,十六七的少年哪裡還會信沈恪這些隨口哄孩子高興的說辭。

他每天那麼忙,從林簡跟著他的第一天就沒見過他“事不多”的時候,而且沈恪這樣的人,又怎麼會關注寫字樓對麵新開了烘焙坊還是鮮花店。

林簡感覺自己的一顆心再次無規律的狂跳起來。他張張嘴,卻隻能啞著嗓子低聲問:“你……你為什麼……”

為什麼明明我這段時間渾身是刺,毫無收斂地全部衝向你,但是你依舊對我這麼好?不生氣嗎,不寒心嗎,不……怪我嗎?

後麵的話難堪又慚愧,他說不出來,但是沈恪卻在第一時間聽明白了他話中的未竟之意。

沈恪嘴邊還噙著一絲淺淡的笑痕,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作派,從包裝裡拿出了八根蠟燭,依次插在蛋糕上,笑道:“十六周歲了,二八年華的啊少年,給你插八根吧,正好,和當年你來時一個歲數。”

他從口袋裡掏出提前準備好的一個防風打火機,在林簡無聲卻如有實質的注視下,將蠟燭一一點燃,而後才輕輕歎了口氣,繼續道,“哪有那麼多為什麼,誰家這個年紀的孩子不調皮,你夠讓人省心的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