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棠采一噎,這話褚雲攀上次認親時確實是說過。
“瑞弟念書,是因為他白身,必須要如此拚搏。”說著,他微微一歎,好像還帶著點優越感,“像咱們這樣的勳貴之後,若能念就念,不能念,那就用這個時間乾點彆的,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情,你說對不對?反正將來也是襲爵,大不了捐個官撐撐門麵。”
“那哥哥想乾什麼?”葉棠采墨眉一挑。
葉筠撓了撓頭:“現在還不知要乾什麼。實在是被祖父逼著上學,浪費了我的時間,沒空乾點彆的事情了。所以,爹,絕對不是偏心!”
葉棠采不想跟他說話了,“吃飯吧!”
“好好,妹妹也多吃點。”葉筠點著頭,又有點擔心:“今天的事情,你彆告訴娘。她這人思想太固化,不能設身處地替人著想。”
葉棠采嗬嗬嗬:“好。”
葉筠覺得葉棠采是可造之材,而且現在葉棠采嫁了個庶子,定能夠體會到婷娘和瑞弟的苦,便說:“妹妹,咱們以後多一起吃飯和見麵。咱們可是骨血至親,是親兄妹,不能生疏了。”
葉棠采眯著眼笑:“好。”
葉筠樂嗬嗬的,也給褚妙畫勺湯:“褚姑娘,喝湯吧。”
“謝謝葉公子。”褚妙畫紅著臉看著他,眼裡閃著淚花,很是感動。
這位葉公子真是奇特和偉大的人,他的思想境界不是普通人能企及的。身為庶女,她和姨娘自然是在嫡母和嫡姐跟前伏低作小,卑躬屈膝,所有人都覺得她們是應該。從來沒有人可憐過她們,為她們的處境著想。
隻有這位葉公子,他的思想越超所有人,看待她們的目光是平等的。
如此想著,褚妙畫瞟了他的眼,隻見他長得明豔俊美,笑容溫暖,不由的心裡暖暖的,紅了臉。
小半個時辰之後,幾人終於吃完飯,葉筠看了葉棠采一眼:“一會你們去哪裡?”
葉棠采說:“去挑布。”
“那……我就不去,我走了。”葉筠笑嘻嘻道。
“哥哥不結帳麼?請我們吃飯啊!”葉棠采說。
葉筠俊臉一僵:“我的月錢花光了……”
“哥哥長這麼大,沒請我吃過一頓飯,沒給我買過糕點。”葉棠采說著一雙豔麗的大眼看著他,帶著抱怨。
葉筠臉漲得通紅,爹現在缺錢,婷姨那邊又要花用,他把以前放起來的錢都給婷姨那邊的,剛剛買硯台的錢還是從同窗那裡借來的,他現在手裡隻剩三兩銀子……
葉棠采見他猶豫之態,雙眼微閃,她記得剛剛在品書齋買硯台後,他拿出一張銀票,掌櫃找了他錢的。
“我、我請吧!”褚妙畫見葉筠沒錢,連忙解了他的尷尬,笑著道:“我早想請嫂子吃飯了。”
葉筠一臉感激地看了褚妙畫一眼,褚妙畫小臉更紅了,便起身到下麵結帳。
葉棠采嘴角抽了抽。
這頓飯也不貴,因著飯莊也不算特彆華麗高雅的地方,剛剛點的菜也普通,隻花了二兩銀子。
幾人下了樓,褚妙畫就拉著葉棠采去買布。
葉筠卻走到客樂齋門前,摸了摸懷裡的三兩銀子有些猶豫。
剛剛葉棠采讓他請吃飯,他不想請,這個錢他想留著買糕點哄婷姨開心。
在鬆花巷那會,妹妹當眾拆穿了瑞弟的慌言,婷姨傷心又難堪,他又跟著妹妹出去了,婷姨定會以為他生氣了。
他這會若買了糕點回去……
但他又想起葉棠采讓他請吃飯時的目光。
想了想,最後他沒有買,然後趕回去鬆花巷。
來到殷婷娘的小院,葉筠敲了敲門,不一會就有個灰衣婆子過來開門,看到他就是臉色一變:“大公子……你、你來了?”
“對。”葉筠笑著點了點頭,極力地讓自己的笑容和善。
葉筠走進院子,就聞到一陣陣香味,這是山藥排骨湯的味道。
他走進正屋,正看到殷婷娘和許瑞在吃飯。
飯桌上擺著簡單的三菜一湯,一個清蒸鯽魚,一個白清炒菜心,一個山藥排骨湯。
看到他進來,殷婷娘一怔,連忙站起來,笑了笑:“我還以為你要跟大姑娘吃飯呢……沒想到你會回來,才不等你的。”
葉筠知道自己這樣突然回來,反而讓他們不能安心吃飯了,連忙笑著道:“我是吃過了,也不知到哪逛,才過來坐坐。”
殷婷娘應了一聲,又對外說:“陳媽,拿碗來。”
阿媽拿過了碗,殷婷娘便勺了一碗湯,“筠哥兒,喝湯吧。”眼裡似有淚。
葉筠看著殷婷娘小心冀冀的樣子,心裡很是不滋味,又見許瑞一臉不自在。
心裡想著,婷姨和瑞弟定是以為自己生氣了,暗暗後悔自己沒買糕點過來,一時之間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善意。
若說出自己知道他們有心討好,但不介意,又恐傷了他們的自尊,反正不論如何做,都不能表達他的感受,他便越發愧疚起來。
喝了一碗湯,便尷尬地離開了。
出了小院的門,走在小巷裡,葉筠便是微微一歎,這個世上很多不平等,可憐之人太多,他能做的,實在太少。
……
褚妙畫遇到葉筠之後,心裡便飄飄然的,到了布莊無心挑選,挑了半天,最後隨意買了一匹粉色桃瓣妝花緞子,然後就坐車回府了。
回到穹明軒,秋桔歪在羅漢床上直哎唷。
“秋桔,你是怎麼了?”惠然看秋桔半死不活地躺在那裡,便喚了一聲,“占了姑娘看書的地兒了。”
“我、我要大公子被氣死了!”秋桔咬牙道,小臉鐵青,現在想起葉筠的話,還氣得渾身打為顫。
“你們碰著大公子?”惠然一怔。
秋桔翻身而起,便把今天的事情叭啦叭啦地說了一遍,咬著牙:“想不到他是個手肘往外拐的逆子,居然向著那個外室,一點也不念著太太。”
葉棠采好整以暇地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說的也是有道理的。”
“姑娘!”秋桔鐵青著臉一驚。
“隻是,他對彆人懷著善意,彆人對他也同樣懷著善意?”葉棠采冷笑。若不是前生經曆過,說不定她也會被他這翻話打動。
“對,就是這道理!”秋桔點頭。“他隻瞧著那個外室可憐,怎麼也不瞧著太太可憐?”
“行啦,彆氣了,喝口茶靜靜心吧!”惠然笑給她端了一杯水,還喂到她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