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了大約一刻多鐘,終於來到了溫家的東角門。葉棠采遞了牌子,因著今天來訪沒有提前遞帖子,所以守門的小廝接到牌子之後就進去通報。
不一會兒,小廝就跑了出來,放了馬車進門。
葉棠采才在垂花門下車,就聽到一個咯咯的笑聲,葉棠采抬起頭一看,隻見是一名橙紅杏花交領襦裙的貌美少女,正是溫藍雅。
“棠姐兒來了。”溫藍雅笑著上前,“我正在屋子裡算著這個月廚房裡的帳,不想就接到了你的牌子,特意出來迎你。”
“表姐。”葉棠采笑嘻嘻地上前,挽上她的手臂。
“你是來看祖母的呐?”溫藍雅說。
“是。”姐妹倆一邊說著一邊跨過門檻。
葉棠采瞧得這是往溫老太太的院子的方向,便道:“咱們不去見舅母麼?”
“我娘一早就出門了。不管她,咱們去見祖母。”
二人進了儀門,左拐,走了一小會,就見一處白牆黛瓦的院子,匾額上寫著永福院三個字。
二人跨進門,就見一名五十來歲的歇衣老婆子在料理一傍的花草,看到她們二人,就哎唷一聲,站了起來,迎上前:“這不是表姑娘麼?快請快請!”
“瞧把平嬤嬤高興得。”溫藍雅撲哧一聲笑了,“隻瞧著棠姐兒,眼裡都沒有我。”
“去去去,你一日來三趟,我看著你都煩了。”平嬤嬤打趣著。
抬頭看葉棠采,隻見以前那個有點驕縱的表姑娘一如以前那般國色天香,獨一份的美貌,但披在身後的長發已挽,添了一點成熟的風韻,少了婚前那一抹肆意驕縱。
想到葉棠采婚事弄成那樣,很是心酸,隻拉過葉棠采的手,笑著:“表姑娘快請,好久沒來,老太太怪想你的。”
葉棠采眼圈一紅,她的記憶一定停留在前生去世那些時間,連著前生,她被困在張家足足三四個年頭,年少時很多很多的人或事,都離她遠去。
自重生以為,事情實在太多太多了,她都沒時間好好地看一看那些關愛她的人。
平嬤嬤打起簾子,葉棠姐和溫藍雅就走了進去。
屋子裡有一陣微重的熏香味,因為外祖母癱瘓,就算平嬤嬤等下人照顧得再仔細,難免會有一點味兒,打開窗也放不走,隻能熏香了。
三人走進臥室,隻見一張躺椅上躺著一名六七十歲的老婦人。
老婦人微胖,滿臉皺紋,身上穿著菊紋黑色長襖,頭戴著一條黑錦銀絲嵌棱型白玉的抹額。她正歪著嘴巴,看到葉棠采進來,便啊啊地叫了兩聲。
“外祖母。”葉棠采連忙上前。
溫老太太點了一下頭,定定地看著她。
葉棠采說:“我成親後事兒多,倒忘記來這邊了。今兒個回娘家,因著有事兒過來,這才想起,我真是該打。”
這時秋桔起上前,她手裡捧著衣服和茶葉罐。
葉棠采道:“這是娘給外祖母做的衣服,還有外祖母最愛的大紅袍,倒是我借花敬佛了。”
“表姑娘人來了就行。”平嬤嬤笑著接過衣服和茶葉罐,摸了摸衣服:“姑太太還是一如既往的好手藝。老太太穿她的衣服最舒適了,經常的送,也不嫌累。回頭讓你娘彆忙活,沒得傷了眼。”
“嗯。”溫老太太點頭著,然後掃了一傍的椅子一眼。
因著溫老太太癱瘓,一般都呆在臥室裡頭,來看望她的人俱是坐到這邊來所以在溫老太太傍擺著好幾張椅子或凳子,好供人坐。
“表姑娘,老太太讓你坐下。”平嬤嬤說。
葉棠采就撿了離溫老太太最近的一個繡墩坐下來,平嬤嬤眉眼都在笑,很多都嫌老太太癱瘓,都不願意坐近,就連大公子也不願意近近的坐著,大姑娘和表姑娘都是願意靠近親呢老太太的人。
平嬤嬤把那罐大紅泡交給丫鬟,讓去泡茶。這才道:“表姑娘最近還好嗎?”
葉棠采知道這是問她的婚後生活,這是覺得她委屈了,所以擔心來著。回頭又見溫老太太滿眼憂愁地看著她,居然連外祖母都知道了!
“很好呀!”葉棠采輕輕握起溫老太太皺巴巴的手,“得空我帶他過來讓外祖母瞧瞧,長得可俊了。”
溫藍雅把手中的一塊蘋果咬得咯吱一聲,顯然是不信。好像在說,你就哄外祖母吧,上次連葉梨采成親都不願意帶回來呢。
“平嬤嬤,今兒個我來是想問一個事。”葉棠采說,“這麼多年了,我娘的嫁妝單子可有找著?”
平嬤嬤一怔,倒是想起來了,當初表姑娘定親,姑太太給表姑娘備嫁妝,也找過自己的嫁妝單子。
平嬤嬤道:“表姑娘怎麼又找這個?好些年前才沒找著,後來不是自己又重新記錄了一遍庫房裡的嫁妝了麼?”
葉棠采也解釋不了那麼多,“這個對我很重要,請平嬤嬤再想一想。”
她這般說法,平嬤嬤和溫藍雅也不好問她要來何用。平嬤嬤道:“可是……還真沒有翻到過!以前放在老太太的紅木匣子裡,好些年前你娘讓找,卻發現已經不見了。後來把整個溫家翻了個底朝天也不見。都說尋物找它的是個它不來,不找它,它就自己冒出來,但這些年,還真沒見過影兒。”
葉棠采聽著一臉灰敗,她看著溫老太太:“外祖母有印象麼?”
“嘶——”溫老太太隻發了這個音節。
“祖母,你這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呀?”溫藍雅柳眉輕蹙。“廝?思?四?”
葉棠采卻發現溫老太太放在扶手的手指微動,似是指著窗戶那邊。
葉棠采隻見窗戶上放著一盤月季,她連忙走過去,把月季捧過來,要翻看。
平嬤嬤見狀,連忙笑道:“這盤花不可能有的,這是前幾天我放在這的。”
但葉棠采發現溫老太太的目光落在她手裡的月季上,她皺了皺眉:“那,外祖母想表達什麼?嘶……月季?思月?思季?人名?”
溫老太太嗯了一聲。
三人俱是一怔,很是驚喜,溫藍雅急道:“真是人名?思月還是思季?誰呀?”
“大姑太太!”平嬤嬤叫了一聲,“大姑太太的閨名就是思月。”
她的大姨媽?葉棠采想了想。
溫氏那一輩,姐妹三人,嫡長女溫思月,庶次女溫思雪,幺女溫思雨。溫思雨就是溫氏。
當年溫家有過一段時間非常缺錢,所以嫡長女溫思月嫁了皇商秋家,庶次女嫁的是都戚伯的庶四子,幺女命最好,嫁的是靖安侯府世子爺。
但這麼多年過去了,誰的命最好?
葉棠采對於二姨媽倒是頗有印像,因為她就嫁在京城,年年節節,走親戚常有看到,瞧著生活過得一般般。
至於那位傳說中的大姨媽,葉棠采真的沒什麼印像,那秋家的家底在靠近西北的定城,來回一趟得一個月時間。所以幾年都不回來一次。
葉棠采記得七八歲時見過,後來這些年因著這樣或那樣的原因,她就沒回過京城。所以印像不深。
“祖母是說,那嫁妝單子,跟大姑姑有關?”溫藍牙說。
溫老太太點頭。
葉棠采雙眼更亮了:“難道在她手上?”
溫老太太又點頭。
葉棠采一喜,隨即又皺眉:“怎麼被她拿走了?”
“可不是麼!”溫雅雅歪著頭,望向平嬤嬤。
“這……我也不知道。隻是,幾年前問的時候,老太太一點也沒像今天一樣有指示。”平嬤嬤也是一臉的不解。
“這個先不管,咱們寫信,讓她給寄回來吧!”溫藍雅說。
葉棠采不知為什麼娘的嫁妝單子會弄到大姨媽那邊去了,但現在想要拿回來,隻得如此。想到路途遙遠,來一趟得兩個月,葉棠采心又有些灰了。
“不是有飛鴿傳書嘛!”溫藍雅笑著說:“用那個官用的飛鴿,給幾十兩銀子,幾天準能送到的。”
葉棠采聽著雙眼一亮,對啊,還有這個!
“但,就算飛鴿傳書的鴿子都是經由官府訓練過的,極少丟失……若萬一丟了,那就再也沒有了。”平嬤嬤卻皺了皺眉。
葉棠采說:“若不能這幾天拿到,過了秋闈……那應該也沒什麼用處了。而且,現在還在不在還不知道,反正先問問。”
“咱們快寫信吧,小冬,拿筆墨過來。”溫藍雅吩咐一聲。
小冬便去拿筆墨,不一會兒就擺到了桌子上。
葉棠采想了想,就先問了好,然後寫明要嫁妝單子,讓她找一找,儘快寄回來,急用雲雲。
葉棠采把信封好,再跟溫老太太說了幾句話,讓她們二十五日記得來靖安侯府參加苗氏的壽宴,然後就走了。
趁著天還沒黑,來到官府的譯站,花了五十多兩銀子,才用官府訓練得最好的一批信鴿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