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想被看到的醜陋傷疤被最愛的人撫摸,帶來的異樣刺激讓他泛起一陣難堪又窘迫的癢意。
無地自容又貪戀溫暖。
“彆……彆看,求……您,陛下。”
艱澀沙啞的聲音從少年喉嚨滾動而出,自卑又惶恐,他抓住黑袍的手甚至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
一道濕而熱的柔軟觸感突然從陳舊的傷口傳來。
被他視為醜陋與不堪的標誌被……他最向往的人輕輕吻了吻。
隻是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開。
然而,少年本來蒼白如死人般的臉卻瞬間臉色爆紅,紅到了耳朵尖。
胸腔的靈魂之火像是炸開的煙花一樣,幾乎要全部炸裂乾淨。
他聽到了他陛下的聲音。
“你並不醜陋,烏斯。”
他全身像是僵住了。明明他已經經曆過死亡,甚至成為了死亡的代言人,不死不滅,但此時,他卻仿佛找回了還活著的時候血液停滯流動的瀕死感。
向來通體冰涼的身軀仿佛湧上了一陣滾燙熱意,讓他有一種自己身體內依然有血液在流動的錯覺。
他不由自主地仰起頭,如同籠罩霧氣的灰眸猶如泥沼裡瀕死的人在仰望神明。
巫妖其實是由亡靈轉化而來,在生前可能來自於不同的種族,不過死後能從亡靈變成巫妖,生前也不簡單。
但烏斯不同。
沒人知道,巫妖之王在最初之際,其實隻是個小乞丐。
父母雙亡後失去了撫養人,雖然麵容精致,卻因為灰霧的瞳孔和發色被人排擠,無人領養。
小小的他像是臭水溝裡的老鼠一樣,在光鮮的城市下最陰暗臟汙的角落裡求生,為了活下去,他乞討、從被丟棄的垃圾堆裡扒食物、甚至偷竊彆人的麵包……無所不在。
他肮臟卑微卻又堅韌頑強地生長著,如同野外的雜草,不論被如何踐踏也依然奮力生存。
他不知道路,也不知道方向,曾經,他以為自己的未來或許是遲早死在驅逐的棍棒之下。
事實上也是這樣的。
他在偷盜一家地下酒館的黑麥麵包時,被打手發現抓住,打得奄奄一息。
最後因為陷入昏迷被打手誤以為死亡逃過一截。
那幾日城內暴雨連綿,他猶如腐爛的屍體躺在小巷中,雨水的冰涼衝刷地麵的血跡、泡爛他的傷口,也喚醒了他昏睡的意識。
當習慣絕望,絕望也會成為一種麻木。
可求生的本能依然在。
哪怕再肮臟和卑賤,他也想要活著。
雙腿被打斷了,他隻能以手為支點,一點點攀爬,在地上拖出長長的痕跡,去找地方避雨。
他饑腸轆轆,凍得發抖,意識模糊,而傾盆的暴雨衝刷他的視線,濺起的水花與流淌的汙水模糊他感官,他在攀爬中,不小心抓住了一隻纖細的腳踝。
然後他感覺,周身的暴雨都消失了。
神秘的、穿著鬥篷的少女轉過頭來。
她沒有撐傘,但雨水卻都自動避開了她,連帶著他,也在片刻時間獲得了一瞬安寧。
他麻木地抬起狼狽的臉,水痕的痕跡從臉上流淌而下,張開唇。
悲呼祈求。
不管對方是神明還是惡魔,他都願意獻出靈魂,請讓他活下去。
可他看著她,沙啞無力的喉嚨卻發不出一個字。
他視線被自己抓住對方足踝的手吸引。
他肮臟的、在雨水汙泥中攀爬的手,抓到細膩白皙的腳踝上,那麼明顯又那麼地……刺眼。
會被打死的吧?
如同接受自己命運的羔羊,他鬆開了手,等待死亡的降臨。
可是等他再睜開眼睛時,身前的人影已經消失了。
可雨水依然在他周圍分流,繞他而行。
一塊模樣古怪、如褐色泥土般十分肮臟的麵包狀食物放在他麵前。
包裝上寫著詭譎的文字——
“魔鬼的饋贈”
明明他並不識字,卻奇怪地能看懂含義。
神秘的少女再加上詭異的文字,一般人根本不敢吃陌生的食物。
但他卻艱難地爬起來,抓住被遺留的食物,開始狼吞虎咽。
入口之後,巧克力甜絲絲的味道便在唇齒間炸開。
他斷掉的腿骨開始發麻發熱,傷口開始複原。
她給他的留言是‘魔鬼的饋贈’,可對於他而言,她卻是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