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諶在群裡聊地嗨時,楚肖珩渾然未覺。
他正盯著監控屏幕。
季清棠和季清櫻走到了門前。
唐濤正在家裡跟人打麻將,兩人還沒進屋,就聽到唐濤吹牛的聲音,“我女兒是季家的人,這點錢算什麼,沒有上億的項目都不要跟我談行嗎?那是季家,旭宇的季家,富豪榜上的人物……”
季清櫻蹙眉,臉上流露出厭惡。她站在門邊,對進門麵對那人有著本能的抗拒。
季清棠率先邁入。
唐濤丟掉一張牌,一抬頭,看到季清棠,愣了下。
季清櫻隨後也邁入屋裡。
唐濤笑了起來,“哎呀,我兩個女兒一起回來看望我了。”
牌桌上的其他人紛紛往她們兩看去。
季清櫻道:“把牌局散了,我有話跟你說。”
唐濤爽快應聲,“行,行行。”他把牌一推,對那些人道,“今天不玩了啊,難得兩個女兒一起回來看我,沒空跟你們玩了,都回去吧。”
其他人由麻將桌旁離開,走到門邊時,都不由得回頭將兩個姑娘看了又看。
這一看就能發現,果然以前的唐棠跟老唐完全不像,另外一個女孩眉目間倒是有幾分相似。
屋內隻有唐濤和兩個女孩時,唐濤往沙發上一坐,看著她們道:“怎麼著,還一起過來了?”他心知肚明自己跟這兩人的關係,自然不是父慈子孝的回來看望他。
季清櫻道:“我來是告訴你,我沒有錢給你了。”
唐濤眉頭一皺,獰笑幾聲,“難怪還把那小賤人一起帶過來,找人來給你壯膽是吧?”
季清櫻道:“嘴巴彆那麼臟!”
唐濤冷笑著,一雙眼睛裡流露出粗鄙又無賴的濁光,對季清櫻道:“你以為找個人給你撐腰就沒事了?人家現在是貨真價實的季家大小姐,你算什麼?事情鬨大了,丟臉的隻有你,被斷送前程的也隻有你,傻丫頭!”唐濤說著,變成了一臉為她好的表情,“你可彆上當了,她要是挑唆你來跟我鬨,就是想坐收漁翁之利,讓你以後在季家混不下去。”
季清櫻道:“我再說一遍,我沒錢給你,以後也不會給你,我根本沒有這個能力。之前的三百萬,你也得還給我。”
“你還反了是吧?”唐濤豁然起身,“我一個做老子的,還跟你這吃香的喝辣的女兒要不了一分錢?”
兩個瘦瘦弱弱的丫頭片子,唐濤根本不放在眼裡,走到季清櫻跟前,習慣性的就抓她的頭發,“我管不了那個賤貨,我總管的了你,你是我親生的!”
季清櫻頭發被扯住,發出尖叫。
季清棠拿出準備好的辣椒水噴霧,朝唐濤臉上噴去。
唐濤猝不及防,當即鬆開手,連連後退。
“你……小賤種……當初就不該讓你讀書,該把你賣去**……”他雙眼通紅,氣得罵罵咧咧道,“從小就是白眼狼,遇到那個壞小子撐腰後,更是無法無天……我遲早要收拾你……”
季清棠道:“你從我這裡要不到錢,就跟季清櫻要錢嗎?”
唐濤道:“這是我跟我女兒之間的事!”
他一邊搓眼睛,一邊指著季清櫻罵道:“你這個蠢貨!我告訴你,你要不把一百萬拿給我,我就去C市鬨,我要讓所有人知道,你是個嫌貧愛富,不認親生父母的人!……你聽那小賤貨的,跟我對著乾是吧,我會讓你後悔的!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弄死你!……不給錢我弄死你!”
他又指向季清棠,“還有你……小賤種,我饒不了你……彆以為你現在是季家的女兒,我就拿你沒辦法……你小小年紀就跟男人混在一起,陪男人睡覺,找人回來打父母……”
季清櫻臉色泛白。
季清棠神色淡漠,冷笑一聲,“我就看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車內,高子諶跟楚肖珩一起看著監控屏幕,驚訝的臉色都變了。
直到那姐妹兩離去,高子諶愣愣的看向楚肖珩,問道:“小棠攤上這種人渣養父,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啊?”
楚肖珩冷著臉道:“被打的遍體鱗傷,才小學畢業就不讓她讀書。”
高子諶:“…………”
楚肖珩推開車門,下了車。
唐濤在那兩人走了之後,眼睛仍是火辣辣的,去廚房洗眼睛。
身後傳來腳步聲,他以為是出去買菜的周韻回來了,罵道:“你怎麼才回來,季家那兩個小表子來了……總有一天我要把那小表子……”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一隻大手摁在了他腦袋上。
他這才察覺不對,想掙紮起身,那手掌仿佛帶著萬鈞之力,死死壓著他。抓著他的腦袋往水槽上撞過去。
“砰”“砰”“砰”幾聲悶響,伴著飛濺的水花,唐濤慘叫著,被撞的暈頭轉向,腦殼裂出血來,他驚慌失措的喊道“誰……是誰……擅闖民宅,我要報警……”
楚肖珩抓著他的頭發,將他提起來,唐濤一睜眼,從模糊的視線裡看到了來人的臉。
時隔十年,他一眼就認出他了。
這雙眼睛太凶狠,鋒利又暴戾,跟當年如出一轍。
“你……是你……”他顫抖著出聲。
一旁的高子諶有一絲愕然,這人渣怎麼認識阿珩?
楚肖珩將唐濤踢跪在地,俯下身,抓起他的腦袋,目光陰狠,“季清棠是你能罵的人嗎?”
“我替你數著了,罵了十五次。”楚肖珩輕笑,道:“你說說,我該怎麼還你這十五次?”
唐濤是真的慌了,他對楚肖珩一直有心理陰影,當年他還是少年時看著就不好惹,如今他成為一個成年男人,渾身氣勢更加可怕。
楚肖珩從身後取出一把軍刀,在手裡把玩著,笑道:“要不就劃十五刀吧。”
唐濤瑟縮著往角落裡退去,殷紅的血由頭上滾到慘白的臉上,嘴唇顫抖著,“不要……不要……會死人的……不要……”
高子諶怕楚肖珩玩過火,低聲道:“注意點,彆弄死了。”
楚肖珩笑道:“我隻會讓他痛,不會讓他死。這點皮外傷,連輕傷都算不上。”
“…………”他差點忘了,這位兄弟當年讀書時可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校霸。整條街的小混混看到他都繞道走。
楚肖珩道:“把他嘴巴堵上。”
高子諶聞言,在廚房裡隨便找了一塊抹布,塞進唐濤嘴裡。
楚肖珩朝唐濤靠近,唐濤渾身抖如篩糠,做了一輩子混蛋的他,遇到了真正的狠人,嚇的尿了褲子,血與淚一起滾出來……
…………
季清棠和季清櫻離開後,回到酒店。
季清棠道:“為了讓你起訴更有利,我打算去找找我以前的鄰居和老師,看她們能不能作證,唐濤小時候虐待我。”
季清櫻眼眶濕漉漉的,低下頭,擦了一把眼睛。
她哽聲道:“對不起,因為我的事,讓你又回到從前的陰影裡……”
季清棠安撫的揉了下她的腦袋,“我跟他遲早要爆發矛盾。如果沒有這個認親的事,以後他也會找我要錢,不徹底決裂,一樣是不得安寧。”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如果唐濤跟他鬨,她就跟他打官司,斷絕關係。將來她就算錢多的花不完,也不會給他一分一厘養老。
兩人在酒店吃過午飯後,季清棠帶季清櫻去找以前的鄰居和老師。
季清櫻跟著季清棠在這個陌生的小城裡走動,這裡的一切都是她沒有想象過的,顛覆了她過往二十多年的認知。
她從小是季家千金,隨著父親的事業越做越大,她過著優渥的人生,讀著費用昂貴的學校。她學樂器學美術學騎術,隻要感興趣的,都可以嘗試。每年出國去冬令營夏令營,玩遍全世界,成績不好也不會擔心,已經規劃好的出國路線在等著她……去各大品牌秀場,隻要是看上的東西隨便買,每天跟小姐妹的聊天內容就是買哪家的高定款,哪家的限量版,哪個小鮮肉更帥。
她的人生就是眾星捧月,紙醉金迷,一切應有儘有。
而她在享受這一切的同時,跟她交換人生的女孩,成長在那個逼仄的陋室裡,吃不飽穿不暖遭受毒打虐待,連讀書都是需要奮力掙紮的事情……
之前想這些隻是偶爾想想,可是隨著她陪季清棠去找證詞,一切變得那麼清晰,那麼曆曆在目。這對她的刺激,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她的三觀都被清洗了一遍。
當晚,兩人坐在大排檔裡吃飯。
季清棠介紹道:“這一家開了很多年了,味道很不錯,當年我們畢業散夥飯就是在這裡吃的。”
季清櫻要了幾瓶酒,她倒上酒,跟季清棠碰杯,道:“姐,我以後不會再抱怨自己的人生……”
她現在是打心底覺得,自己麵對的不算什麼。她已經成年,有獨立生存的能力,季家的人對她一直都很好。
她不過就是虛榮罷了……
虛榮在真正的苦難麵前,是那麼蒼白可笑。
季清棠跟她碰杯,莞爾,“你彆用這麼悲壯的眼神看我好不好?”
季清櫻:“……”
季清棠一杯酒喝下去,道:“其實後來就好了,我當做自己沒有家人,一心讀書。”
季清櫻問道:“資助你的人是誰啊?他太好了,改變了你的人生。”
“他……”季清棠喉嚨一哽。
“嗨,你們兩個小姑娘在這兒喝酒呢?”高子諶的聲音傳來。
他大咧咧的坐在這兩人的桌子旁,“遇到了就是緣,一起拚個桌?”
季清櫻道:“……行啊。”
雖然她原本是想跟姐姐聊天,但這人都來了,也不好意思拒絕。
高子諶當即對門外的楚肖珩招手,“阿珩,過來坐啊。我找到人拚桌了。”
楚肖珩雙手抄兜,走入大排檔裡。
他坐到高子諶身旁,臉上沒什麼表情,沉默不語。
坐下後,就拿出手機擺弄,也不看對麵的人。
高子諶:“……”
兄弟,你到底是高冷給誰看呢?
高子諶問:“你們點菜了嗎?”
季清櫻道:“已經點了。不過可能不夠,你們再加點。”
高子諶點點頭,叫來菜單,遞給楚肖珩,“你想吃什麼?”
楚肖珩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冷淡道:“無所謂。”
“……”高子諶隨便加了幾個菜。
楚肖珩不說話,季清棠也不說話,兩人各看各的手機,氣氛莫名就是很僵。
高子諶心中感歎:我賭的這500,我預感要贏。
但他賭歸賭,行動上還是想拉兄弟一把。
“你們在喝酒啊?一起唄。”他拿起酒瓶,主動給自己和楚肖珩也倒了一杯。
他舉起杯子道;“來,相逢就是緣,一起乾一杯。”
楚肖珩端起杯子。
季清棠也端起了杯子。
兩人麵對麵坐著,恰好目光交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