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寒冰原,小木屋門前。
這還是伊娜第二次召開這麼大規模的會議。她的麵前烏泱泱的站著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幾乎都是在夏屋和兔舍工作的瑞茲族人。
所有人都屏息等著伊娜開口。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隨著你們對自己的工作越來越得心應手,每天的空閒時間越來越多。”伊娜點名讓老昆特出來講話。
老昆特雖然不明白伊娜想要做什麼,但還是順著他的話講下去:“確實是這樣。一開始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該澆水、上肥、捉蟲,有時候忙了一天,做的也都是無用功。現在蘿卜收過兩次以後,從播種到收獲流程都很熟悉了。有時候一天也隻有不到半天的時間在工作……”他說到這,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伊娜的意思。
聖女不是覺得他們工作懈怠,準備辭退他們吧?可是他們確實勤勤懇懇的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實在無事可做才休息的。不過這麼說來,沒那麼多事做,好像確實不需要這麼多人來乾活,辭退一部分多餘的員工也是理所當然。
老昆特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就聽到伊娜問道:“昆特大叔,你現在管著生菜和蘿卜兩種蔬菜的種植,組裡有四個人,那你覺得,隻給你兩個人能不能完成現在的工作?”
果然是這樣,老昆特有一瞬間的了然,可是他不能欺騙聖女,隻能咬緊牙關:“能!”他看向眼前的族人們,因為聖女的威信很重,大家即使或多或少的意識到自己可能會失去工作,也沒有交頭接耳產生騷亂,隻是眼神裡依然流露出擔憂和不安。
“那就好。大家聽我說,”伊娜拍了拍手掌,似乎做了一個決定,所有人大氣不敢喘,隻等著那道殘酷的指令發出。
“以後每個組分成兩批人,輪流來這裡上課。”
“上課?”瑞茲族人的眼神都呆滯了。
伊娜說著更詳細的安排:“就以老昆特這組為例,兩個人上午在夏屋工作,另外兩個人就到木屋這裡來上課,下午的安排就交換過來。如果五個人一組,那就分成兩個人和三個人。大家每天獲得的積分還是原來的數量。我並不會辭退你們,因為我依然非常缺少足夠的幫手,但是,”伊娜強調道,“我需要的是能識字、會算賬的幫手。我知道你們絕大部分都不識字,但沒關係,從頭學起。”
老昆特隻覺得冷汗涔涔,雖然沒了被辭退的風險,但他都這樣一大把年紀了,竟然還要開始識字,他學的會嗎?但這又是聖女的意思,老昆特坐著組長的職位,拿著比旁人更高的積分,想的也更長遠。
如果他不支持聖女的要求,聖女還會讓他做這個小組長嗎。或者說,他的組員中有比他更聰明、識字更快的人,聖女又這樣看重識字和算術,那他會不會被人取代?老昆特一下子有了危機意識,不過隨即又鬥誌滿滿,識字怎麼了,識字不就和種菜一樣,都是從頭學起,他的蘿卜種的那麼好,怎麼就學不會認字了?
伊娜把視線轉向祭司:“你來統計一下上下午來上課的人數,最好不要相差太多。”如果每個組的人數都是偶數,上下午倒並不會有什麼差彆。但三個人五個人一組的不在少數,伊娜怕多出來的那個人都選了同一個半天,讓兩個班級人數差的太多。
最後伊娜讓人抓了一隻雪綿兔過來。
“識字算術呢,不管是對我還是對你們,都是好事。你們現在可能還不懂這個道理,不過沒關係。隻要學的好,就會有獎勵。”
伊娜抽出匕首在五花大綁的雪綿兔大腿上割了一刀,鮮血頓時染紅了白色的兔毛。雪綿兔受了傷,更加拚命的掙紮起來,血流流的更快了。
瑞茲族人盯著伊娜的舉動,不明白是什麼意思。不過他們身為優秀的獵人,都覺得這隻雪綿兔可能活不久了,聖女下刀的地方很準,割破了最致命的血管,這種血幾乎是無法止住的,雪綿兔會一直失血,直到死去。
可是伊娜很快給這隻雪綿兔灌下了一支藥劑。再簡單的用布帶包紮,流血不止的傷口居然很快就不再出血。
伊娜把淡紅色的藥劑拿在手裡晃了晃:“止血藥劑,就算受了嚴重的傷,隻要減少活動,及時包紮,喝了這支藥劑也有很大的幾率活下來。”
這下人群可再也保持不了安靜了,他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裡,以狩獵為生,幾乎所有人都有親人因為和野獸搏鬥時受傷失血過多而離世,再看向這隻藥劑的眼光就變得無比熱切。
沒想到伊娜又取出了兩隻綠色和紫色的藥劑。“解毒藥劑和鎮痛藥劑。還有能夠使武器變得更加鋒利的強化藥水,這些都可以靠你們的積分兌換到。將來可以用積分兌換到的物品會越來越多,但也不必過多的節省積分,如果大家表現的好,每天得到的積分還會繼續增加。”
這次不用再用雪綿兔實驗,大家都沒有一點點懷疑。隻是擔心藥劑不夠多,但凡為聖女大人工作的人,沒有一個不節省著積分的。一方麵他們一天有兩頓工作餐都是免費提供的,另一方麵,夏屋裡的普通蔬菜兌換價格很低,像是草莓這樣昂貴的水果他們幾乎從來不換,隻有家裡有小孩子的才一個星期換上那麼一小捧。手裡攢著的積分都差不多,隻擔心這些藥劑不夠多,有積分也兌換不到。
“這些藥劑,優先給上課成績最好的人兌換。我會讓教你們識字的老師根據表現列出一個排名,隻有前麵的人放棄或者已經兌換過,才有機會輪到後麵的人。”
這話一出,原本還在對識字百般躊躇的人也堅定的決心。這些藥劑,關鍵時候可都能保住一條命啊!
看到所有人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伊娜這才滿意的點頭。她可太缺少值得信賴的人手了,現在可用的也隻有杜西、安蒂和萊斯莉。路斯恩不能全天都留在龍炎酒館,唐奇估計馬上就會提出辭職,打算回到帝都繼續做他的騎士團成員,澤維爾不再對伊娜有敵意,慶典過後伊娜就已經放他走了。瑞茲族的人雖然不少,但幾乎都是文盲,就算忠心也不能勝任要求更高的工作,連做個侍者都勉強,何況伊娜還有著更遠大的目標。
沒辦法,隻能先開始掃盲。伊娜拜托路斯恩找了幾個群星學院的學生,他們家境不好,平日裡也會出來做些兼職。隻需要讓安蒂或者杜西把人帶到木屋裡,教學結束後再帶回學院,報酬再比彆的工作優厚些,他們都是很願意的。
酒館前兩天就升到了四級,可以開啟下一個分店。但伊娜硬是壓下了這件事,帝都分店的經營狀況還沒得到改善,她沒有那麼多精力顧全新的分店。等處理好帝都分店的事務在考慮新分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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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學院。
伊迪斯和他新交的朋友弗吉亞出現在食堂裡。不要誤會,尊貴的米勒家族小少爺伊迪斯對食堂裡的餐食完全不感興趣。他隻是單純的遷就自己這個新朋友,出身平民的弗吉亞。
伊迪斯雖然性格驕傲,為人處事有些無傷大雅的小毛病,但有一個優點卻非常明顯。那就是交朋友從來不看對方的出身,按照他的話來講,整個群星學院都找不到幾個人會比米勒家族更富有,在他麵前,所有人都窮的很平等。
自從那個該死的共軛之樹分給他一支巨大的枝椏以後,拿著這根枝椏製作成的巨大法杖的伊迪斯就受到了之前所有朋友的嘲笑。這跟法杖現在經過修剪和打磨,剛拿到手時小了一圈,可還是有近一米長,比伊迪斯的手臂還粗。
這些天他背著這根放不進空間戒指的法杖到處跑,整個人看起來都比原來健壯不少。蒼白的臉色也變得紅潤起來,手臂上隱約能看見肌肉的輪廓,不再是那個弱不禁風的小少爺了。
弗吉亞和伊迪斯同病相憐,他也得到了一根極其巨大的法杖。但他卻不認為這是什麼羞恥的事情,弗吉亞人高馬大,一頭毛刺刺的短發根根豎立,任誰看到他,都會覺得他是個戰士而非法師。再看到他身後的巨大法杖,也會認為這種型號的法杖和他極為相稱。
“如果有人笑你,就用法杖狠狠抽他的屁股!”弗吉亞這樣告訴伊迪斯。
兩個人成為朋友以後,伊迪斯終於踏進這個他來過一次之後就避之唯恐不及的學院食堂。他手裡提著管家為他準備好的精美食盒,坐在了餐桌前。
弗吉亞和他打了一聲招呼,就急匆匆的去打飯了。弗吉亞飯量大得像是一頭小牛犢,他媽媽總說如果沒有免費的學院食堂,家裡都要被弗吉亞吃垮了。
伊迪斯拆開食盒,取出裡麵的菲力牛排和黑鬆露雞肉沙拉。這些都是廚師在他家學院對麵的房產裡做好,管家派人在十分鐘之內送到他手裡的。伊迪絲無聊的切著牛排,卻提不起什麼食欲,整天就是這幾種菜肴,食材再名貴也都吃膩了。要說他最懷念的那一頓飯,甚至還稱不上是正經的餐食,那就是在彌夜沼澤裡吃到的兩個肉丸子。
在經曆了長途跋涉、精疲力儘再到遇險被四翼雷鷹捉走,最後回到傭兵營地吃到的那兩個肉丸子對伊迪斯來說簡直是驚豔。即使他一想起肉丸子,免不了聯想到龍炎酒館和酒館的黑龍老板,又勾起一些不美好的回憶。但他現在可是在離彌夜沼澤千裡之外的白銀帝都,那隻黑龍膽子再大也不敢出現在這裡!
想到這,伊迪斯心裡突然暢快了一些,他狠狠咬下一口牛排,想象著自己吃到的是鮮美的肉丸子。
弗吉亞終於回來了,他的餐盤上的食物摞的老高,兩個牛角包、三個薄餅、一塊奶酪,兩塊小的可憐的烤鱈魚,還有一小碟卷心菜和豌豆。看到這些食物,伊迪斯突然覺得自己的牛排還不錯。
但是這次弗吉亞沒有像往常一樣坐下來,而是又離開了。沒過多久,他端回來一個盤子,上麵的食材用竹簽穿了起來,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食堂裡什麼時候有烤肉了?”伊迪斯不解的問道。其實最讓他不解的,是這小小的一盤食物,香味竟然勝過他的牛排許多!
“這不是烤肉,叫做炸串,是食堂裡剛出現的食物。”弗吉亞也覺得自己很走運,這裡麵好多都是肉呢,雖然每種都不能多拿,但光這一盤在外麵就不知道要花上多少錢才能買到。他數著自己選的幾種炸串:“土豆片、炸雞柳、脆皮炸年糕、炸麵筋、南瓜餅、紅薯條,還有這個叫做……澱粉腸!”
伊迪斯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下了手裡的刀叉,看著麵前的這一盤炸串,南瓜餅和土豆片被炸的金黃油亮,雞柳和澱粉腸沾著厚厚的醬料,他的喉珠上下滾動,咽下了一口口水。
弗吉亞看到伊迪斯對炸串有興趣,大方的取來一個空盤子和一雙乾淨的筷子,每隻炸串都撥下來一半分給他。
伊迪斯也沒想到自己會淪落到跟人分吃食物的境地,但拒絕的話就是說不出口。他用叉子叉起一塊脆皮炸年糕,牙齒咬破年糕外的酥殼,感受到柔軟的內裡,獨有的酥香撩撥著味覺,脆軟交替,吃的伊迪斯一本滿足。
這個炸麵筋又是什麼做的?筋道柔韌,刷上鮮香的醬料,撒上辣椒粉,有一種娓娓道來的香辣口感。
還有這個澱粉腸!似乎是肉腸,但口感更細嫩,伊迪斯把自己的牛排推到弗吉亞麵前:“我吃不下了,這個你幫我吃掉吧。”
弗吉亞“嗯”了一聲,三下五除二就把這盤被伊迪斯切好還沒動幾塊的牛排吃進了肚子裡。
伊迪斯暗戳戳的提議道:“晚上我們還來食堂吃飯吧?”
弗吉亞雖然看起來憨厚遲鈍,但其實十分善解人意,他看到伊迪斯吃光了分給他的那盤炸串,就知道他十分喜歡,自己又十分要麵子,不想吃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照顧平民學生的免費餐,所以想叫弗吉亞去取炸串,再像現在這樣把自己的牛排和他交換。
可是伊迪斯注定不能如願,不是弗吉亞不願意,而是……
“晚上估計不會有炸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