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炎茶餐廳在萬眾期待中終於營業了。
貴族夫人們在女仆的攙扶下款款步下馬車,大衛先生帶著商會的人在這裡疏散交通,免得數量眾多的馬車堵住道路。在宣傳中,龍炎茶餐廳被描述成帝都獨一無二的茶餐廳,不僅有新穎的茶點,還有更多的驚喜等待著被發掘出來。
今天伊娜、杜西和澤維爾都在這裡坐鎮,等到澤維爾熟悉了這裡的日常經營,伊娜就要把茶餐廳全權交付給他了。
在伊娜的要求下,澤維爾難得的脫下了從頭遮到腳的黑色鬥篷,換上了合身的禮服。他時不時不適應的用手指扯著衣服下擺,露出了一絲略帶羞澀和窘迫的微笑。
“澤維爾,你這樣很帥氣。”伊娜鼓勵他。100多歲的巫妖依然保持著少年時的麵貌,眼角微微上翹的藍色眼睛,鼻梁挺直,膚色有些蒼白,薄薄的嘴唇雖然看起來有一絲冷酷,可是因為伊娜的誇獎和貴族夫人們熱切的視線而變得因為駝紅的兩頰卻衝淡了這一絲距離感,讓他看起來羞澀過於冷漠。
澤維爾重複著那幾句話:“您需要些什麼,菜單在這裡。”“是的,我是茶餐廳的負責人,以後每天都會在這裡。”“不,我不是貴族也不是這裡的老板,老板是那邊的伊娜小姐。”
米拉夫人突然指著一邊的桌子驚道:“看呀!那是什麼?”
澤維爾匆忙回頭,看見了躲在桌子後的奧爾丁頓的頭蓋骨。他分明沒有召喚奧爾丁頓,它卻私自跑了出來。澤維爾如墜冰窖,一時間連話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伊娜卻麵色如常,甚至朝著小骷髏招了招手。“出來吧,彆躲著了,奧爾丁頓。”
她向米拉夫人解釋道:“這是澤維爾的召喚物,也是他的夥伴。”
米拉夫人看看奧爾丁頓,又看看澤維爾:“看來我們的店長很厲害嘛。”
“對呀,澤維爾還是一個亡靈法師。”
澤維爾驚愕的看向伊娜,這是可以說的嗎?
他已經等待著米拉夫人由欣賞轉為厭惡的目光,卻聽見她說:“哦,好酷的職業!一會兒我點的甜品和茶飲可以讓這隻小骷髏給我送上來嗎?”
得到了肯定的答複以後,米拉夫人把手搭在男朋友的臂彎裡,施施然的選了個座位坐下了。
“奧爾丁頓,剛才那位夫人很喜歡你,你願意幫忙把他的餐點送過去嗎?”伊娜從食物傳送機裡取出米拉夫人所點的食物,交給了因為能幫到澤維爾而十分驕傲的小骷髏手裡。
“他們為什麼不害怕?”澤維爾擰著眉毛,這在他過去的認知裡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迷霧小鎮的鎮民不怕奧爾丁頓,還可以解釋為是對伊娜的信任。可是在繁華的帝都,這麼多的貴族夫人和小姐他們竟然都沒有因此向他投來厭惡的視線。這是澤維爾完全不能理解的。
“誰告訴你亡靈法師在白銀帝都人人喊打的?”伊娜失笑道,“德裡克教授也是亡靈法師,他甚至還在群星學院裡公然教授亡靈學。據我所知,這些貴族夫人們基本都在群星學院上過學,就算沒有魔法天賦,僅僅學過一年級的基礎知識,也應該了解到《魔法基礎圖解之亡靈魔法》《法師傳記之亡靈法師索金》《惡魔之鑰》這幾本書。如果僅僅見到一隻骷髏就大驚小怪,會被其他貴族夫人嘲笑沒有見識的。”
“知識,才是破除愚昧和恐懼的方法。”說到這,伊娜一拍腦袋,“我怎麼忘了把維蘭瑟叫來,她也應該看看這些。”
伊娜回去找維蘭瑟了,餐廳一角突然爆發出一陣嬉笑和吵嚷,澤維爾朝那邊望去,奧爾丁頓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隻鮮豔的紅玫瑰,正在表演骷髏頭叼玫瑰。
“原來之前所說的驚喜是這樣的,我完全沒有想到,的確是獨一無二!”一個夫人緩緩撫掌,其他人也紛紛應和。
澤維爾:驚喜其實是機械工蜂和動態光幕來著……
幾個貴族夫人明顯對奧爾丁頓這一套非常受用,她們摘下帽子上的漂亮羽毛送給奧爾丁頓。奧爾丁頓高興的手舞足蹈,紅玫瑰大放送,最後今天龍炎茶餐廳走出來的夫人們人手一支紅玫瑰。
這支紅玫瑰明明是出自於已經沒有生命的亡靈生物之手,卻表現出了超強的生命力,在接下來將近一周的時間綻放在每個貴族夫人的床頭,提醒她們有一家獨特的茶餐廳等待光臨。
營業三天,龍炎茶餐廳一共收入68金幣,又因為食材大多都是酒館旗下產業生產的,額外需要購買的寥寥無幾,店麵又沒有任何租金和人工費用,導致這幾天的利潤竟然達到了驚人的54金幣。
伊娜摸著金幣心情大好:這算不算是找到了一條致富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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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蘭德現在每天晚上準時準點地出現在龍炎酒館裡,每次隻點一杯蘋果汁,但遲遲沒有完成埃爾維斯交代給他的事情。他隻是個酒館的客人,怎樣提起埃爾維斯公爵才不會突兀呢?
阿斯蘭德有著如此明顯的精靈特征,常來酒館的客人又包括帝都騎士團麾下的騎士。維蘭瑟很快就知道了阿斯蘭德的身份,她鼓起勇氣走到阿斯蘭德身邊,問出了一個困惑他許久的問題:“您好,我知道這樣可能有些冒犯。但你能為我解答一下,白銀帝都是如何對待街道上的那些流浪漢的嗎?”
這個問題的產生源於伊娜和他一同走在帝都的大街上,遇到了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伊娜問維蘭瑟,奧蘭帝國的流浪漢是怎樣的?
維蘭瑟一臉茫然:“我們的都城裡沒有流浪漢,我從來沒有見過。”
伊娜反問道:“你在那裡生活了十幾年,覺得這是正常的嗎?”
看到維蘭瑟一臉沉思,伊娜接著說道:“就像我們腳下的這條街道,是白銀帝都最繁華的主乾道之一,它現在一塵不染,不是因為天然就是如此,是因為有人把上麵的灰塵都掃出去了。”
維蘭瑟想到在去往薩夫伊的那條貨船底艙的奴隸們,心情沉悶了下來。但她不想接受這個事實,猶疑著問道:“也許因為大家生活的很好,所以不會有流浪漢。”
伊娜笑了笑:“就算奧蘭都城所有的居民都過著富饒的生活,但這世上不幸的事情每時每刻都在發生。那些破產的人、父母意外身亡,成為孤兒的人、家裡的財產因為火災付之一炬的人,他們去哪裡了,沒有一個人成為流浪漢嗎?”
維蘭瑟以往從沒有注意到這些事,她也許足夠聰明,足夠勇敢,但想讓人注意到瘡疤是很容易的,注意到“沒有瘡疤”確實很難的。她距離成為領導者,似乎還差了一點敏銳的觸覺,維蘭瑟心有戚戚地問伊娜:“我是不是遺漏了很多重要的事?”
伊娜安慰她:“不是,這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地方。將來你會遇到成百上千個這樣的問題,不去解決它,也不會動搖一個君主的統治,但成千上百個問題堆積下來,可能麵臨的就是王朝的更迭。”
她摸摸維蘭瑟柔順的長發:“我沒有做過君王,其實是做不了你的老師的。我隻能保證,你在白銀帝都的這段時間裡,可以看你沒看過的世界,問你想問的問題,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阿斯蘭德沒有嘲笑這個女孩的古怪問題,他想了想反問道:“流浪漢都是些什麼人?”
維蘭瑟眨了眨眼睛:“也許是不幸的普通人和不願意工作的懶漢?”
阿斯蘭德的回答簡明扼要:“我們會提供一些報酬低微但足夠溫飽的工作,那些還有勞動能力的普通人很快就不再是流浪漢。實在無法工作的老人和孩子,會被送到贍養院。”
“那不願意工作的懶漢呢?”
“如果有人天性就什麼都不想做,那我們就不去打擾他。”阿斯蘭德說完補充到,“但要加強巡邏和守衛。”
維蘭瑟歎了口氣,白銀帝國明明是教廷口中邪惡和貪婪的國度,卻遠比沐浴著神恩的奧蘭帝國更開明和仁愛。她不是第一次察覺兩個國家之間的差異,卻是第一次看到截然不同的統治者態度。
傲慢和公正。
自己要學習的還有很多,這堅定了維蘭瑟白銀帝都多停留一段時間的想法。
阿斯蘭德在龍炎酒館坐了這麼久,終於讓他逮到了想要假裝路過的埃爾維斯。
“咳咳。”他充滿暗示的輕咳一聲。
正準備溜走的黑貓無奈的跳上了桌,眼神裡滿滿都是“你還有什麼事”的嫌棄。
阿斯蘭德是來說正事的,他有幾件拿不定主意的政務要問埃爾維斯。
“洛溫夫人發來了生日宴會的邀請函,去的話左邊,不去右邊。”
黑貓不假思索地伸出爪子點點右上方。
阿斯蘭德接著說道:“禮物我已經派人送過去了。”他看著黑貓不悅的表情,心裡早有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