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生命藥水(2 / 2)

龍炎酒館營業中 挽星霜 10686 字 9個月前

伊娜低頭看著埃爾維斯的臉,他膚色冷白,襯得睫毛格外的黑,像翅膀沉墜的蝴蝶,掩映著精致的眉眼。唇邊沾染了一絲紅色的液體,看起來脆弱地像個一觸即碎的人偶。

唉,讓她在翻翻背包裡有什麼幫得上忙的藥劑吧。如果埃爾維斯真的無藥可救,成了沒有理智的瘋子,她也不會把他交給阿斯蘭德的。那個時候她乾脆就把埃爾維斯關進金子築成的城堡裡,時不時看上一眼,就當做收藏珠寶了,伊娜自暴自棄的想著。

就在伊娜專心的翻找著藥劑,查看每種藥劑的具體功效時,脖子上突然傳來一陣癢意。伊娜低頭一看,已經處在失控邊緣的埃爾維斯睜開了眼睛,眸色沉沉,尖尖的獠牙正抵著自己的鎖骨蹭啊蹭,隻能聞著誘人的血氣,始終無法突破那一層薄薄的肌膚。

像個磨牙的小狗。伊娜叫了他的名字,看到埃爾維斯的神情沒有變化,就知道他還處在無意識的混沌狀態,於是無奈的把他的頭推到一邊,說道:“很癢,彆鬨。”

埃爾維斯又鍥而不舍的貼過來。

伊娜實在抽不出手來管他,她剛剛找到了一個看起來對症的藥劑,描述正讀到一半呢。等確定這支藥劑可能對恢複埃爾維斯的神智有些作用時,伊娜白皙的脖頸已經磨紅了一小片。

她眼神裡帶了幾分惱怒,單手把埃爾維斯按在床上,掰開藥劑瓶要往他嘴裡灌。誰知道剛剛還伸出獠牙主動覓食的埃爾維斯牙關緊咬,死也不肯讓液體進入一滴。

伊娜回想了一下,可能是她上一次灌的生命藥水刺激到了埃爾維斯,叫他以為給他喝的藥劑是血液,所以雖然意識混沌,也堅決地不肯配合張嘴。

她心一橫,一口乾了那瓶看起來就不太妙的藍紫色藥劑,表情有一瞬間的扭曲。伊娜低下頭,貼上了近在咫尺的那雙薄唇。

不知是因為藥劑太苦,還是埃爾維斯的身體對這藥劑有著本能的排斥,他掙紮著不肯配合。伊娜一手撐在他胸口上,另一隻手牢牢按著埃爾維斯的肩膀,硬是把藥劑一滴不剩的渡了過去。

起身的時候,伊娜竟然從那雙無神的赤紅眼睛裡看出來幾分茫然和委屈。

————

埃爾維斯被卷入了血色的洪流裡,他猶如溺水的人被記憶的海浪打翻,那些塵封著的畫麵又再一次重現。

夜墓城堡裡隻有兩種人,公爵的仆人和專門為公爵提供新鮮血液的少男少女們。

被強行轉化成血族的埃爾維斯理所當然的屬於仆人的一員,甚至由於他並不認同自己的身份,對夜墓公爵也缺少足夠的敬畏,所以他理所當然的被分配到最低微的工作。

埃爾維斯的第一份工作是:曬書。

城堡裡有個擺放藏書的專用書房,因為房間裡沒有窗戶,為了防止書頁發潮,是要定期打把藏書擺放到外麵晾曬的。

這個工作以前由人類仆人來做。因為低等血族極其容易被陽光灼傷,讓他們去曬書,聽起來簡直讓人發笑。

但是這項工作卻被分派到了埃爾維斯身上。“你不是不想成為血族嗎?那就假裝你還是個人類吧。不知道你自己的認知能不能戰勝毒辣的陽光呢?”毫不留情的嬉笑和嘲諷在他耳邊響起。

埃爾維斯什麼也沒說。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的早上,他出現在了專門用來晾曬書籍的高台上。

“他不會想要自殺吧。”躲在厚重窗簾裡的其他血族仆人討論著。

“不會吧,那就沒意思了。”

走下高台的埃爾維斯蒼白的毫無血色,他手背上的灼傷延伸到看不見的衣袖裡,微微顫抖的唇昭示著他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埃爾維斯走過那群竊笑著的血族仆人,自始至終把他們當做空氣一樣無視。

被派去曬書的第一天晚上,埃爾維斯倚靠在走廊的牆上,盯著透過窗戶灑在地麵的那一小片月光。他的腳邊和身側,都躺著城堡裡的人類低等仆人。他們白天工作,晚上並沒有單獨的房間,隻能和衣睡在走廊的地板上。

這個時間段活躍在城堡裡各處的,是那些血族仆人。其中並不包括埃爾維斯,他是特殊的,因為他的工作被安排在了日間,所以這個時候無事可做。

埃爾維斯從身後摸出一本黑色封麵的書籍,借著月光翻看起來。

他內心始終懷著一絲微弱的希望:也許轉化為吸血鬼的這個過程是可逆的,他可以找到恢複人類身份的方法。

把夜墓公爵書房裡收藏的所有的書籍都曬過一遍之後,已經過了兩個多月。埃爾維斯原本骨節分明的手現在遍布傷疤,血族都有很強的自愈能力,但被灼傷的速度遠超過愈合。每時每刻,他的身體都在自發的治愈傷口,帶給他無休止的痛癢。埃爾維斯的視力也變得很差,不知道是因為在日光下停留太久,還是每晚在月色中看書的緣故。

總之,在晾曬完全部的書籍之後,埃爾維斯接到了他的第二份工作:照顧城堡花園裡的珍貴魔植。

這個工作並不繁重,也不危險。埃爾維斯還略有些詫異,難道自己那位曾經的好友和同行者,現在城堡裡狐假虎威的叛徒不再針對自己了?

直到兩個少年少女被扔在了埃爾維斯的腳邊。“這是新鮮的花肥,花園裡的魔植很珍貴,每周需要施一次肥。”

少年少女擁在一起,瑟瑟發抖。他們紅潤的臉色在聽到這句話後變得煞白,看向埃爾維斯的眼神流露出一絲乞求。

他們是自願來到城堡裡的,夜墓城堡會付給他們的家人一大筆錢,宣稱隻需要他們每周交上少許的血液作為報酬,在這期間他們還會享用最豐盛的食物、睡著最柔軟的床榻,以便心情愉悅,血液的甜度達到最高。

這是一項附近居民趨之若鶩的工作,一開始,大家都懷疑被帶走的孩子隻會有去無回,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有一批年滿20歲的孩子返回家裡,說起城堡裡夢幻一樣的生活。至於那部分沒回來的,他們都是習慣了那邊優渥的生活,不願意再回來過苦日子了。

事實是不是這樣的,愛麗絲以前深信不疑,直到她和雙胞胎弟弟因為血液的甜度不一樣,無法再製作可口的【雙子瑪格利特】被無情的拋棄。愛麗絲恍惚的看著花園裡如血一樣鮮豔的花朵,仿佛看到了一張張長滿了利齒的血腥大口。

“不要殺我,求求你,大人,求求你。”愛麗絲看著緩步走來的男人,跌跌撞撞的向後爬去。

蒼白的男人把她從臟兮兮的地麵扶了起來。“我不會殺你們的。”

男人想辦法把愛麗絲和他的雙胞胎弟弟安排進了一個空著的屋子裡,那裡雖然逼仄又潮濕,但至少不用時刻擔心丟掉性命。把他們丟進花園裡的那個管事似乎也樂於看到現在這種場麵,有一次愛麗絲看見他麵露譏諷地看著自己,和身旁的人說著“他不願意殺人呢”“真可笑,他以為這些蠢貨是自己的同類”。

有一次愛麗絲偷偷來到城堡花園,看見月光下蒼白俊美的男人正在割破自己的手腕,一連串珠子般的血滴墜在濕潤的黑色泥土裡。

愛麗絲莫名的有了勇氣,她衝出去伸出傷痕累累的手臂:“用我的血吧!”

埃爾維斯後退了一步,冷談地垂眸看著激動的少女:“不要靠近我,回去。”

愛麗絲看著他月色下更加猩紅的眼睛,畏懼地後退了兩步,猶豫了一會,還是挪動著腳步離開了。

澆灌了鮮血的魔植,在暗夜裡簌簌地生長著,就像埃爾維斯暗藏在心裡的計劃,正在一步步接近目標。

後來,愛麗絲和弟弟的血液又經過了“質量檢測”,回到原來寬敞的房間裡去了。她路過那個幽暗的花園時,總是會探頭望一望,想看見那個修長的身影,但總是沒能如願。

直到有一天,埃爾維斯主動找到愛麗絲,遞給她一瓶血一樣粘稠的液體。

“喝了它。我救你一命,換你為我做件事,隻此一件。”

愛麗絲哆嗦著接過來,把管事不能擅自食用或飲用任何食譜上以外食物的要求拋在了腦後。她仰頭一飲而儘,把瓶子還給了埃爾維斯,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埃爾維斯回到城堡走廊——他還是沒有自己的房間,靜靜地等待著這條長鏈最後一環何時能夠扣緊。

他借著曬書的機會翻遍了公爵收藏的所有典籍,沒有找到血族如何逆轉為人類,但讓他發現了一個秘術。

以一個血族血液澆灌的七斑草、砂骨花、翠紋藤果、醉焰花等材料煉製而成的藥劑,被另一個血族喝下,可以交換兩者的血脈。

這是個低等血族可以一飛衝天的絕妙方法,但高等血族絕不會失去警戒心,喝下原材料不明的藥劑。

所以埃爾維斯讓愛麗絲作為其中的媒介,為他搭上了最後一段橋梁。

城堡裡的人類少女產出的血液專屬於夜墓公爵,這是他的權威。其他血族,隻能飲用到在下麵城鎮收上來的血液駁雜的“血稅”。所以埃爾維斯不擔心有人誤喝了愛麗絲的血,完成了錯誤的交換。

等待,隻有等待。也許是明天,也許夜墓公爵永遠也想不起來那杯【雙子瑪格麗特】。

但埃爾維斯等到了。他接過了血族公爵的權柄,無聲無息地成為了這座城堡的主人。而失去力量的夜幕公爵躲進了地下室,他害怕被人發現自己已經不是那個強大威嚴的上位者。埃爾維斯並沒有立刻殺掉他,他要夜墓公爵惶惶不可終日,活在時刻被戳穿身份的恐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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