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過你傳送晶石了。”伊娜推了推埃爾維斯,“你什麼時候想過來都可以。”
埃爾維斯還想討要一個告彆吻,可是阿特莉卡站在一邊,用那雙純潔的大眼睛一直盯著他們兩個,讓他沒辦法做下一個動作。
最後埃爾維斯隻能執起伊娜的指尖,低頭吻了吻,充滿遺憾地離開了。
銀紋樹屋裡隻剩下伊娜和好奇寶寶阿特莉卡,她先是盯著煮肉湯的鍋子看了很久,又輕輕撥弄了一下門口懸掛著的銀製風鈴,因為風鈴發出了清脆響聲把嘴張成一個小小的O形。
但她不是一個讓人討厭的小孩,無論伊娜說什麼,阿特莉卡都會認真的停下動作傾聽,好像伊娜說的是什麼至理名言,當伊娜不開口時,阿特莉卡也會安安靜靜的待在一旁,時不時偷偷看過來一眼。
伊娜正在酒館的招牌上寫上【周一、周五不營業】的字樣,這兩天她要去其他分店視察,她解釋給阿特莉卡聽這句話的意思,阿特莉卡懵懂地問道:“如果一周有七天,分彆是周一到周日,那每一天都有自己的名字!”
“對呀,”伊娜一邊低頭寫字一邊回答,“每一天都是不一樣的,”
“每一天都不一樣!”阿特莉卡欣喜的重複了一遍。她邁著短腿走到伊娜已經掛起來的酒館招牌下麵,看到木板邊緣用彩色顏料畫著的花藤。
阿特莉卡踮著腳摸了摸“假花藤”,硬木板上的花藤突然活了過來,搖曳著、糾纏著,這下招牌真的被花藤纏繞了起來,上麵點綴著淡紫色的花朵。
年幼的精靈樹司輕輕撫摸著花藤,語氣裡滿是興奮:“今天是紫風堇,明天是金邊月,然後是淡雀尾、飛燕花、藍羽花……每天都是不同的!”
就在阿特莉卡思考著每天的招牌該和什麼樣的花朵相襯,伊娜已經烙好了幾張麻醬紅糖千層餅,她問阿特莉卡想吃點什麼,阿特莉卡一臉茫然的說自己沒吃過外麵的食物,但她什麼都想嘗試。
這幾天伊娜吃了不少烤肉,想吃些麵點,於是就做了麻醬紅糖千層餅。這種餅的做法很簡單,隻需要把麵團擀成大大的薄片,先抹上一層厚厚的芝麻醬,再撒上多多的紅糖,最後按照千層餅的做法多次疊放在一起。
被高溫融化的紅糖有時會從餅皮裡流出來,這也不要緊,雖然賣相看起來不是那麼完美,但流淌出來的紅糖會在千層餅外形成一層焦焦的糖殼,反而彆有一番風味。
“小心燙,裡麵有糖。”伊娜一邊把麻醬紅糖千層餅遞給阿特莉卡,一邊叮囑道。
阿特莉卡乖巧的點了點頭,小手上抓著一塊千層餅,剛咬了一口,裡麵熱熱的紅糖汁就爭先恐後的流了出來。她有些驚慌地小聲“哦”了起來,然後手忙腳亂的去舔淌出來的糖汁,連同餅皮一起吃下去。
有了芝麻醬和紅糖作為內餡的千層餅外麵酥脆,裡麵香甜可口,阿特莉卡吃完了整整一張,不無遺憾的說道:“原來外麵的人都在吃這些。”
伊娜戳破了她美好的想象,沒有讓阿特莉卡對外界報著些不切實際的幻想:“糖是很珍貴的,普通的平民幾乎吃不到。人類因為饑餓追逐美食,因為享用食物而幸福,也因為缺少食物而痛苦。”
阿特莉卡的表情似懂非懂,不過她隨即又興高采烈起來:“原來糖是珍貴的嗎,我知道哪裡有糖!”
食用的糖一般都來自於植物,比較普遍的是用甘蔗和甜菜製成的白糖、紅糖和冰糖。但自然界還有另一種植物同樣能提供珍貴的糖,那就是糖槭樹。這種樹在生長期積累了大量的澱粉,春天到來的時候,澱粉轉化成糖,形成了有甜味的樹汁,精靈們就采集這種樹汁製成糖漿食用。
阿特莉卡帶著伊娜來到了一片槭樹林,這裡的樹木高度幾乎都在50米以上,是生長了超過40年的大樹。伊娜在樹乾上鑿出一個大小適中的洞,用管子引著粘稠的樹汁流出來。
她接了大概有40升的樹汁,阿特莉卡撫摸著樹乾說道:“隻有這麼多了,如果再取的話,它冬天會很難過的。”
伊娜收起了管子,阿特莉卡碰了碰那個被鑿出來的洞,兩個指節那麼寬直徑的圓洞立刻愈合了。
伊娜一共接了五棵最粗壯的槭樹的汁液,樹汁流淌出來的速度很慢,如果沒有阿特莉卡在旁邊,一下午可能連十升都接不到。現在200多升槭樹汁裝滿了好幾個大桶,卻隻能熬成不到五升的槭糖漿。
這是一種比最上好的雪糖更珍貴和美味的糖。
伊娜默默地把槭糖漿連同沁涼果、蘭緋鷂鳥蛋一起列入要和精靈們交換的食材名單裡。澤維爾關於精靈主題的茶餐廳新甜品說不定真的會受到歡迎,畢竟避世多年的精靈族在人類的眼中夢幻而美麗,他們的食物雖然天然,但更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風味。
當然,為了製成的食物銷量更好,他們還需要對配方作出一點修改,讓這些精靈專屬的食物更加符合人類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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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傍晚時分,薩維出現在了酒館門外,他輕巧地攀上了半空中一人多高的樹屋,留下身後的小狼崽們“嗷嗚嗷嗚”地在樹屋下的草叢裡拱來拱去。
“我是替西塞莉來的,她有事走不開,”薩維站在門外解釋,“隨便什麼食物都好,我知道這裡沒有菜單……樹司怎麼會在這裡!”
他看見樹屋裡歡快地給跑來跑去伊娜打下手的阿特莉卡,眼裡滿滿的震驚。
伊娜正在把鮮肉小餛飩和酸奶水果撈裝進各自的餐盒,準備一會交給薩維帶走,對於提供給精靈的食物,即使一時半會收不到報酬,伊娜也從來不記賬,因為精靈們會記得比她更清楚。伊娜聽到薩維語氣中的震驚,扭過頭去:“你見到阿特莉卡為什麼這麼吃驚,你們明明是鄰居啊?”
伊娜話中的鄰居指的是精靈和樹司居住的地理位置,秘林和精靈王庭緊挨著。事實上,精靈和樹司的關係更加密切,樹司們拱衛精靈母樹,他們為母樹而生,精靈又是從母樹上誕生的,在銀葉森林以外,很多人甚至說不出樹司和精靈的區彆,自然而然的認為他們都是精靈。
薩維似乎不想多透露精靈內部的秘密,他隻是說:“阿特莉卡是最近三百年來出生的唯一一個樹司,其他樹司擔心她受到傷害,所以不肯放她出來。”
伊娜遞過了食盒,薩維身後跟著一連串狼崽,匆匆離開了。
阿特莉卡小心的看著伊娜的神色,生怕她要把自己甩開:“我很厲害的,不止會變果子和花藤,還會好多好多東西,所以不會那麼容易受傷的。”
伊娜隻是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看來你們過得不太好。”秘林那個地方她以前也去過,太安靜了,那裡的每棵樹都是一個活著的樹司,卻比隻有亡者的靜寂之地還要沉寂。
從前樹司都會從秘林裡跑出來,大多數會和精靈們混居在一起,也有亞海拉這樣極少數跑到人類國度的,真要在秘林那種地方待上幾百年,會瘋掉的吧?
阿特莉卡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動著雙腿,輕輕說道:“我知道大家從前不是這樣的。我看到過阿爾弗雷德他們的回憶。”
她有些落寞的垂下頭:“所以後來他們就不給我看了。”
“你們遇到了麻煩,對嗎?”伊娜似乎找到了一點當初玩遊戲的感覺,詢問、思考、然後解決,這是熟悉的接任務流程。
阿特莉卡抬起頭看著伊娜,似乎在辨認她是不是可以傾訴的對象。樹司能感知情緒,這種能力能讓他們分辨善意和惡意,但並不是絕對的,有些人類狡猾的能騙過自己的心。
她決定說出這個秘密,或許也稱不上什麼秘密。“很多年沒有新的樹司誕生了,精靈雖然有一些,但是也在變少,很快就要和我們一樣了。”
“精靈王和阿爾弗雷德他們想了很多辦法,也試圖找出原因。”阿特莉卡搖了搖頭,代表著這兩個種族現在仍然深陷在不會迎來新成員的困境裡。
“然後他們認為,這種變化發生在200年前,也可能是300年前,那段時間,樹司在短短幾年裡死去了很多,離開銀葉森林的那些幾乎都枯萎了,可能是因為守衛精靈母樹的樹司變少了,母樹覺得不安,所以不願意讓新的精靈誕生。”阿特莉卡用了大量也許和可能的字眼,暗示著這一切隻是他們的猜測。
“也有可能是精靈母樹因為樹司們沒有安分地呆在秘林裡,反而在大陸各處跑,所以降下了懲罰。總之,從那時起,樹司就不再踏出秘林了。”
“那是你們的母親,祂不會懲罰你們的。”伊娜不是很認可精靈們的猜測。但畢竟麵臨危機的不是伊娜,她無法感受精靈們的慌亂和恐懼。她把這些信息默默的記了下來,然後安慰起了失落的阿特莉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