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娜孤身一人來到了諾克斯的城堡。
城堡裡燈火輝煌,在血族的領地裡這是不常見的。更多的日子裡,這裡的夜晚是漆黑的,隻有慘淡的月光從被薔薇纏繞的窗戶裡透進來,為城堡增添一股陰冷清寂的感覺。
但是現在,這裡有華麗的燭台和搖曳的燈火,天鵝絨的毯子被隨意地仍在沙發上,腳下是冰熊皮毛製成的墊子。
諾克斯早就在這裡等她,他遣散了所有血仆和隨從,寫著解決詛咒辦法的那一頁舊紙就放在黑色橡木的長桌上。
伊娜獨身一人前來,身後並沒有跟著埃爾維斯,這一點諾克斯早有預料。帝國境內瘟疫四起,埃爾維斯親自奔赴各個領地,伊娜能夠壓製詛咒的那些不知名的藥劑已經全部消耗完,埃爾維斯在各個領地之間輾轉的時候曾經短暫的失去了意識,鬨出了很大的動靜,他已經太虛弱了。
而巨龍一向自負於自身強大的力量,伊娜也許根本沒有告訴埃爾維斯她來找諾克斯要解除詛咒方法這件事。
伊娜沒有貿然上前,她一時間沒有說話,直到諾克斯也一言不發,好像非要逼著她先開口一樣。伊娜盯著諾克斯赤紅的眼睛:“你想要什麼?”
“我發現伊娜小姐喜歡開酒館,而我正好是個美食家。”
伊娜才不會以為諾克斯想吃什麼美食,他隻愛喝血。
但是,在任何一個脫離科學規律的魔法世界裡,一個有理智的人都不應該把自己的血液交給任何人,尤其是關係不太友好的人。
伊娜沒有直接了當的拒絕,而是用和緩的語氣問道:“我怎麼能確定你的方法是有用的?”
諾克斯早就料到,他必須要證實方法的可行性,才有討價還價的資本。他從角落裡扯出來兩個瑟瑟發抖的低等血族,扯著其中一個的名字逼迫他與自己對視。
“用垂死血咒詛咒他。”
諾克斯的聲音聽起來飄忽而不清晰,那個血族眼神變得發直,他立刻從懷裡摸出了一把匕首,狠狠的紮進了自己的心臟,毫不留情的攪動著,仿佛感覺不到痛楚似的。然後他一邊大口地吐著血,一邊惡狠狠地詛咒身邊這個瞪大了眼睛哭喪著臉請求諾克斯饒恕他的另一個血族。
使用了垂死血咒的血族很快變成一灘蒼白的灰燼,而另一個則痛苦的滿地打滾。諾克斯遞給他一杯鮮紅的液體,他立刻接過來迫不及待的大口飲下,然後肉眼可見的變得更加痛苦和歇斯底裡。
“埃爾維斯的運氣真好,他竟然能抵製住鮮血的誘惑。”諾克斯不無遺憾的說道。中了垂死血咒的血族,會更迫切的渴求鮮血,然而這隻會加強詛咒的力量,帶來更多的痛苦。但有哪一個血族能拒絕鮮血的誘惑呢?
諾克斯上前兩步,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那頁紙張,竟然把它塞進了伊娜手裡。伊娜謹慎地後退半步,指尖把紙頁捏得微微發抖。
他瘋了?這麼輕易的把方法交給自己?還是說現在她手裡這個配方是假的?
諾克斯取出了許多品類紛雜的材料,一件件的擺在長桌上,並示意伊娜可以查看他取出的材料與紙上記載的是否相符。
伊娜一邊對照著,一邊打開了錄像功能。萬一他在手法上有什麼特殊之處呢,所有的事項都需要格外注意。
諾克斯完全按照紙上的配方配置出了一管深紫色的藥劑。然後扯著那個嚎叫著的低等血族的衣領,把他丟進了放滿水的池子裡。諾克斯隨手把那管紫色的藥劑倒進去,淡淡的紫色在池水裡暈染開來,然後諾克斯割破了指尖,擠進去一滴血。
池子裡的液體頓時沸騰了起來,低等血族在裡麵聲嘶力竭的哀嚎,痛苦甚至讓他忘記了恐懼,竟然想要掙紮著逃出池子,諾克斯冷酷地踩住了他的肩膀,讓這個低等血族整個人完全浸沒在池水裡。
這下再沒有聲音傳來了。
等到池水平息,那位低等血族竟然濕漉漉的從裡麵爬了出來,看起來理智已經完全恢複正常,跪在地上感謝諾克斯的施恩。
看起來是有用的。
伊娜已經把記在著藥劑配方的那頁紙收進了背包,誰也彆想拿走。
諾克斯微笑著提醒她:“伊娜小姐,你猜血族知道自己的血咒可解,會不會毀掉製作藥劑的原材料呢?”
麵對伊娜突然變得凜冽的眼神,諾克斯不緊不慢的說道:“大陸上最後一株蓬霽草,在我的手裡。”
“讓我看看那株蓬霽草。”女主的呼吸一滯,“不然我怎麼能確定在你的手裡。”
諾克斯的手心裡,蓬霽草一閃而過,他擔心伊娜上前搶奪,連一秒鐘都沒有停留。
“我不會給你我的血,換一個條件。”伊娜冷聲道。
諾克斯微微偏頭:“難道埃爾維斯的命在你看來還不如幾滴血重要?”
伊娜反擊道:“你竟敢這樣挑釁一隻黑龍,難道是覺得我的血比你自己的命珍貴?”
見伊娜對他開出的條件不能接受,諾克斯也沒有露出一絲不悅的表情。因為他本來就不在意那一丁點龍血,他要的,是一隻能源源不斷取血的巨龍。
打開的雕花窗戶飛進來一群黑色的蝙蝠,他們還沒落地就化作一個個手持武器的高等血族,朝著伊娜襲來。
圖窮匕露,伊娜也沒什麼好和諾克斯談判的必要,她無視那些幾乎不能給她帶來傷害的螞蟻,徑直朝著諾克斯而去。
但跳出來的血族們阻擋了她的視線,他們前仆後繼的湧上來,把伊娜和諾克斯隔絕開來。地麵一陣晃動,城堡大廳中心幾乎被人潮淹沒的女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體型巨大的黑龍,她金色的眼睛鎖定了諾克斯,雙翼猛地張開,將圍攏在她周圍的血族們瞬間橫掃。
城堡裡牆麵的裝飾紛紛碎裂、木屑飛濺。
站穩了的血族們向黑龍發射□□,箭矢落在鱗片上的攻擊力還不如撓癢癢。但伊娜甚至沒有讓箭矢命中,除了擁有黑龍強悍的□□以外,不要忘了她還是一個頂級法師。大部分□□撞上了透明的屏障,有一部分折斷了,另一部分則原路返回。
伊娜不想再被糾纏下去,她要抓住諾克斯。
諾克斯的速度很快,而且絲毫沒有發動攻擊的意圖,血族是以速度著稱的種族,在他全力逃跑時,幾乎沒有誰追得上。諾克斯瞬間出現在城堡高處,俯視著那些因為反射回去的□□而傷痕累累的血族們。
“雖然早就知道你們沒有,但是這麼廢物還是我沒有料到的。”他微微一笑,看起來居然有點高興,“好在你們還有彆的用處。”
伊娜的尾巴砸碎了他剛剛站立著的木質樓梯,諾克斯瞬間又出現在了大廳中心。
諾克斯微微偏頭,刹那間,那些血族們像是充滿了氣的氣球一樣爆炸開來,鮮血迸濺,淺色的地毯還沒來得及被染上血色就瞬間被融蝕,露出了下麵詭異的法陣。
刺目的紅光亮起。那些血族的血液本可以在寬敞的大廳堆起一寸高,但現在就像一杯水倒進一片沙灘一樣瞬間不見了。現在那個巨大的法陣到處都是繁複得讓人頭暈的線條,法陣的節點上不是精金和紅寶石粉末繪製的咒語,就是難得一見的魔法寶石,那些線條緩緩流動著,這整個法陣看上去像是蠕動著眼皮想要睜開的血眼。
伊娜她又不傻,早在血族們被當成祭品的那一刻她就打算跑路了。但是哪怕把一麵牆都打碎,她沒辦法離開城堡。法陣不是在大廳中心,它的範圍籠罩住了整個城堡。伊娜很快覺得步伐沉重、昏昏欲睡,哪怕不用看屬性欄,她也知道自己身上肯定掛了一連串的Debuff。
這時,她卻看著諾克斯譏諷地笑了:“你不會真以為我是自己來的吧?”
諾克斯敏銳地捕捉到了身後的風聲,他就地一滾躲開埃爾維斯擲過來的□□。
黑發的男人站在城堡大門外,他一直在暗處隱匿著,直到諾克斯露出他的真正目的。
伊娜早就在提防著諾克斯,埃爾維斯也時刻關注著薩夫伊的動向。但由於那是血族經營多年的大本營,埃爾維斯又沒有一個血族的後代,得到的消息始終有限。
直到伊娜發現諾克斯將兩個從涅蘭卡逃走的龍血術士送給了同是白銀帝國執政院長老的洛溫夫人。諾克斯在這兩人身上動了手腳,讓他們成為了人型監視器。巧合的是,伊娜也在這兩個人身上留下了印記,讓她能夠知曉這個秘密。
埃爾維斯將這件事透露給了洛溫夫人,儘管洛溫夫人在白銀帝國的政務上一直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有意無意的通過保持中立提高自己的話語權,但在這件事上還是感覺被冒犯了。
投桃報李,作為回報,洛溫夫人也向埃爾維斯傳遞了諾克斯最近一段時間內收集各種珍稀材料的動向,而這些材料,都有恰巧有著獨特的針對性——巨龍。
所以這次伊娜經過深思熟慮,決定與其等待著不知何時未來的暗算,不如主動赴宴。
埃爾維斯要破壞掉針對伊娜而設的法陣,這沒那麼簡單。在法陣還未勾畫好時,一點點偏移就足以毀掉全部。但已經生效的法陣堅如金鐵,甚至像是這種大型法陣,即使破壞一部分也不會讓它失去全部效果。
伊娜已經變成了人型,她感受到無形的壓力壓製住了自己,讓她寸步難行,變成人型後,也許是體積變小或是其他的什麼不知道的原因,她覺得壓力驟減,至少可以抬起手臂施法了。
鋪天蓋地的魔法向諾克斯而去,他靈巧地躲藏著,還有餘力偷襲專心破壞法陣的埃爾維斯。沒辦法,伊娜現在戰鬥力受限,能牽製諾克斯已經很不錯了。
眼看著法陣上的寶石漸次熄滅,伊娜感受到力量又一絲一毫地回來了。眼下二對一,諾克斯沒有任何勝算。城堡都被伊娜拆得差不多,也不會出現什麼法陣這種後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