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屋中靜默片刻,外頭烏喇嬤嬤進來笑道:“主子的安胎藥送來了。主子是就熱著喝了,還是晾一會兒再喝呢?”
李氏這裡識趣,她今日要說的要做的已經說了做了,再露骨的話是不能再往下說了。
方才寧氏不說話,就證明寧氏已經聽懂了她的意思。
李氏這時候便站起來笑道:“妾就不打擾庶福晉安歇與喝藥了。妾這就回去了。”
寧翹便道:“姐姐慢走。煙水送送李侍妾。”
聽到李侍妾三個字,李氏心裡一空,對煙水露出一個笑容來,便慢慢出去了。
三年光陰,足以改變許多的事情。她是連侍奉主子爺都不曾侍奉過的侍妾,而寧氏呢,不但得寵,還已經有了身孕了。
等煙水回來,寧翹才望著烏喇嬤嬤笑道:“嬤嬤,這什麼時候又有了安胎藥的?”
宮裡太醫與她把脈的時候就說過了,她懷相很好,孩子也挺好的。實不用喝什麼安胎藥。
烏喇嬤嬤正叫煙汀煙蘭兩個檢查李氏送來的東西,確定沒有什麼遺漏的針線什麼的,就收起來。這樣的東西,縱然秋雅閣做的再用心,她們也是不敢給寧翹用的。
要是真有什麼問題,那等出問題的時候後悔就晚了。
烏喇嬤嬤道:“哪裡有什麼安胎藥呢?是奴才的借口。”
“奴才瞧著主子都不想與李侍妾說話了。就進來說了這麼一句話,李侍妾這麼有心計,自然一聽就能明白的。”
寧翹笑道:“那她要是裝作聽不懂,就是不識趣,死賴在這裡不走怎麼辦呢?”
烏喇嬤嬤道:“那奴才也不由著她。奴才隻管把主子爺的名頭搬出來。主子爺臨走的時候就吩咐過奴才們的,叫奴才等好好照料主子,不許主子勞神。李侍妾這樣偏勞主子,那奴才自然是偏著主子要趕她走的。”
烏喇嬤嬤說是奴才,但在寧翹身邊侍奉,又是多爾袞親自給的,說體麵也是不差的,她要是真趕李氏走,李氏也不能說什麼去。
這為的還是寧翹的身體,縱誰也說不出什麼不好的。說出去,那也是李氏的不懂事。
屋子裡自己人說話,倒也沒有外頭那些顧忌。
煙清瞧著煙汀煙蘭將東西都歸置好了回來,正聽見這個話。
煙清道:“上回她來的時候,那話裡就有這個意思,隻是不曾這樣明顯。這回倒好了,知道主子有孕了,說著是來送賀禮的,結果就說上主子爺不去她那裡的話。那口口聲聲說的是察哈爾庶福晉,其實她那心思哪藏得住呢?不就是想主子提攜她,不就是也想要個孩子麼?”
“她又不曾做些什麼,怎麼就能說得出口的呢?”
李氏這樣的心思,都叫寧翹身邊的人不齒。
烏喇嬤嬤道:“主子很不必將李侍妾的話放在心上的。她也不算是走投無路的人,自個兒方才也說了,如今的日子過得不算差,不過是不知足,打量著主子心眼好,就想要更多的。自個兒的日子不珍惜,回頭撞了南牆,也怨不到主子跟前來。”
“主子也不必幫著她。這寵愛難道還能讓來讓去的麼?主子與主子爺好,那便是最好的,主子爺最看重的便是主子,主子隻管把自個兒的日子過好便成了。”
這就是寧翹最欣賞烏喇嬤嬤的一點了。烏喇嬤嬤和她想的一個樣,不迂腐,又爽快,這就是極好的了。
李氏這樣的人,永不知足,想要恩寵想要孩子,那要是都有了,是不是還想要地位呢?這人心思太深了,寧翹可不想沾手。
李氏這頭回了秋雅閣,也在想著這個事情。
慧文跟著去,又跟著回來,把那邊的態度瞧了個清楚。
她道:“姑娘還是指望著寧庶福晉麼?”
“奴才瞧著,寧庶福晉不像是願意鬆口的樣子。若是肯鬆口,又至於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呢?姑娘沉寂的太久了,怕是家裡也要不滿意了。”
李氏道:“我何嘗看不出寧氏的意思?可如今府中她是見主子爺最多的人,跟著她,也是主子爺的意思。我隻是不願意這樣沉寂,卻不知出頭之日在哪裡。”
“原想著察哈爾的事情出來,阿瑪那裡還能出頭的。卻沒想到皇上要親征,主子爺留在盛京不去,那鑲白旗沒了出兵的可能,阿瑪那裡也就跟著耽誤下來了。你送信回去,也且讓阿瑪忍耐些。我這裡總還是要再看看的。”
慧文輕聲道:“寧庶福晉若不肯為姑娘鋪路。正院和東院那裡都對姑娘有話傳來的。雖則和姑娘所想的不一樣,但為正院,或為東院做事久了,總能得到些好處的。主子爺一心叫姑娘跟著寧庶福晉,卻對姑娘不管不問的,這樣又什麼時候能出頭呢?奴才隻是怕姑娘白白蹉跎了時間。”
“主子爺把寧庶福晉放在心裡久了,這會兒寧庶福晉又有了身孕不能侍奉主子爺,正是新人出來的時候,可短時間內怕也越不過寧庶福晉去。總是要經營個兩三年,跟邀月堂一樣,那才能成氣候的。”
再則懷孕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誰能有察哈爾庶福晉那麼好的福氣,一次就有了呢。
還是先拿著些權力,在府裡有些地位,才能再說其他的。
李氏沉吟不語,正院曾經放棄過她,要再為正院做事,那可是跟主子爺對著乾的。
她還要再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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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翹要為多爾袞預備行裝,這一去幾個月,總不能天天來回的,那邊住的地方已經安排妥當了。
多爾袞帶著親衛過去,每天要處理這邊送過去的公務,還要處置那邊的事務,著實是忙得很,缺什麼少什麼的,再送過去就是了。
但一應東西肯定是預備齊全了才好,得一樣一樣叮囑伺候的人。
天氣冷,肯定不能讓多爾袞生病著涼的。
寧翹樣樣都想的周全,縱然想不周全的,身邊還有個烏喇嬤嬤提醒,倒是預備的極好,正巧先前的新一批的冬裝做好了,針線房直接送來了邀月堂,寧翹都讓放到多爾袞的行囊裡頭了。
這是有多爾袞的話,寧翹替他預備行裝,因此周得勝周衛都常往邀月堂來回,還有前院新換的伺候的大丫頭和幾個二等丫頭,也是常來回邀月堂的。
周得勝跑腿,往前院開庫房,又拿著對牌在後院庫房取東西。
這樣的動靜,自然瞞不過正院和東院了。
自有人來打聽。
多爾袞要出門就是這兩天的事,也不必瞞著,也不必藏著掖著。
這一下正院和東院都知道了。
福晉和佟佳氏都氣得不輕。
怎麼主子爺要出門,她們什麼都不知道,她們還什麼都沒有預備上,反而叫寧氏給預備上了?
福晉直接讓人來請寧翹去一趟正院。
不能說不去,是一定要去。
煙雨去送來傳話的蒙嬤嬤,煙霞在寧翹身邊道:“這雪雖停了,可外頭冷得很,這時候去正院,還說非去不可,奴才瞧著不像是什麼好事,不如奴才去請周公公傳句話,請主子爺回來一趟?”
“還能是為著什麼好事,自然是為了主子給主子爺預備行裝的事情。”
烏喇嬤嬤道,“福晉這是害怕主子沾手府裡的事務。是怕失了她自己得手的東西。”
寧翹道:“主子爺有正事要忙,為這點子事就叫人請他回來,不像話,也不成體統。”
“正院請咱們去,那就去一趟。這麼害怕失了自己得手的東西,那也是她自己沒本事守住,怎麼能苛責彆人有本事呢?”
寧翹指了指昨兒才新得的鬥篷:“這個紅,就穿這個去。大正月裡的,不穿戴點紅的,總是不大像樣的。外頭還有雪,白雪紅梅,映襯起來才有意趣,又顯眼又漂亮。”
“穿不得正紅不打緊,這石榴紅也是極亮的。”
“你們好好給我梳個頭,今兒可不能墜了名頭。好叫福晉看一看,我也不是真的任由她欺負的。”
屋裡的幾個丫頭,連帶著烏喇嬤嬤都振作抖擻,聽見寧翹的這幾句話都精神起來了,忙著就為寧翹裝扮。
她們的主子好似今兒格外的不一樣了。
就像是要去跟福晉打擂台似的。
宮裡的小博爾濟吉特氏還沒有醒過來,發生那樣的事情,宮裡這陣子有些亂,為之前的事情且查一陣子呢。
各家的福晉夫人們就暫且不進宮了。
要不是這樣,福晉和佟佳氏還發現不了這事。
寧翹往正院來,進屋來一瞧,佟佳氏也在那兒坐著了。
這倒也不意外,這樣的場合,佟佳氏是肯定不會放過的。要是佟佳氏不來,寧翹才會覺得奇怪呢。
今兒庶福晉們都沒有來,侍妾更是一個都不在了。
寧翹坐下來,感受到福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帶著比冰雪還冷的寒意。
寧翹不閃不避的望回去,笑吟吟道:“不知福晉請我來,所為何事?”
“我那裡還有些事情要忙,如今還要養胎,這樣的寒冬臘月出門,總是不大好的。察哈爾庶福晉有孕的時候,福晉向來是體恤的,不知怎麼到了我這裡,便要這樣立等著見呢?”
福晉和佟佳氏向來都知道寧氏嘴巴厲害,這幾年都是領教過的。
心裡恨得癢癢,總恨不得將她的嘴撕了。
可那也是她們主動挑釁的時候若好好的,寧氏倒不主動招惹。
誰知今兒一坐下來,寧氏就首先發難,這話說的,把福晉講成了個苛待妾室的主母。
福晉的目光幽深幾分,立刻就發現了。寧氏和先前不一樣了。
寧氏這是要和她,對上了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