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清是不是發現了什麼事啊,還特意叫你去說?”還不讓這幾個小丫頭聽見。
煙霞看向寧翹:“奴才就知道,姑娘是最敏銳的。”
寧翹笑了一下。察哈爾庶福晉來的時候,她就高度警惕了,也在分神注意著旁邊的情況,但說話的時候肯定沒有顧慮的那麼周全的。
煙清就不一樣了。她一直都在寧翹身邊,剛安幾個關注著外頭,她就專注在察哈爾庶福晉的身上。
煙霞這個樣子回來,煙清就一定是發現了什麼事情。
煙霞道:“煙清同奴才說,先前在察哈爾庶福晉靠近的時候,她就聞到了一股幽香。但因為香氣很淡,且若隱若現的不甚明顯,她便沒有放在心上,隻當是察哈爾庶福晉身上衣裳的熏香。”
“可是那香氣又讓煙清覺得很熟悉。隻是一時想不起是在何處來的。姑娘與察哈爾庶福晉保持了距離,但是那會兒就隻有姑娘和煙清他們離庶福晉最近。那香味飄散,姑娘身上肯定也是沾染了的。”
寧翹道:“煙清懷疑,這香味就是令獵鷹和獵犬對察哈爾庶福晉和姑娘窮追不舍的原因?”
煙霞點頭道:“是的。煙清的判斷是這樣。隻是不知道這香味是不是讓獵鷹和獵犬失控的原因。但是看當時獵鷹和獵犬的狀態,煙清覺得不是那麼簡單的。”
“先前是緊張姑娘的安危,後來又要治傷沒顧得上,這會兒煙清不那樣疼了,她就說她想起來了,那個香味很像當初姑娘用來引出是什麼讓大格格大阿哥以及二阿哥過敏緣由說的蜜合香。”
“若果真是有人用了那個蜜合香,那隻怕獵鷹和獵犬失控就另有原因了。”
寧翹看了看放著鮫絲紗箱櫃的方向,沒有先說出她的判斷,她看著煙霞道:“你去煙清那裡也有一會兒了。按你的性子,不會隻是聽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就來回我。你先說說你的想法,說說你做了什麼。”
煙霞應了一聲是,才道:“奴才聽了煙清的話,想起當初的蜜合香。那個香旁人不知情,但咱們幾個奴才是知道的,姑娘並不常用它。當初的也是早就銷毀了的。”
“可姑娘最是了解奴才,奴才就怕會有什麼後患,因此留了一份香片備用,和姑娘常用的香片都是放在一處的。方才奴才把香片拿出來,悄悄送去給煙清聞了聞,煙清說察哈爾庶福晉身上的就是這個味道。”
煙清神情有些忐忑,她是怕寧翹責怪她私自留下了香片。
寧翹看出來了:“你不用為這個自責,你留下備用,也不是什麼壞事,不算是違背了我的話。畢竟這個東西,留與不留,在外頭,在旁人心中,話已是說出去了,那就是我常用的蜜合香。哪怕後來換了,那上頭也貼著我的標簽呢。”
這都是小節罷了。
寧翹隻是想著,他們算計的真是縝密周全,這樣久的事情,居然又拿出來作了一回事。
煙霞眼中都是擔憂:“若是如此,若叫主子爺知道是察哈爾庶福晉身上的香氣引得獵鷹獵犬窮追不舍的,而當時姑娘又正與庶福晉說話,這香就很難說清楚是誰先有的了。若是主子爺懷疑——”
煙霞沒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若是多爾袞因為這個香氣懷疑寧翹是始作俑者,用苦肉計策劃了這麼一出,就是為了傷害察哈爾庶福晉腹中的孩子,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而在寧翹的視角來看,更有一種可能,便是察哈爾庶福晉所用的這個苦肉計,是為了借這件事示弱,除掉寧翹,可若是這樣的話,她所做的那些行為和那些話,就和這件事本身的目的相悖了。
煙霞話未儘,心裡卻猜測了無數種可能。
寧翹道:“彆猜了。你去一趟主子爺那裡,將這個話告訴主子爺。不要叫人傳話,你到主子爺跟前去說。煙清如何與你說的,你就如何與主子爺說。香片也帶著一起,交由主子爺去查吧。”
這事兒光靠邀月堂的奴才是查不清楚的,隻靠府裡鑲白旗的奴才也難查明。
隻有多爾袞才能查清楚。
寧翹也不知道多爾袞聽見這些話心裡會如何想她,但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這有了線索肯定是要與多爾袞講的,她得證明自己的清白。
煙霞領命去了。
寧翹這兒又歇了會兒,眼瞧著天黑了,也不知道多爾袞什麼時候會來。
煙霞去了一趟前院,見著了多爾袞,將那些話都說了,但多爾袞忙得很,要見的人許多,要處理的事情也有許多,煙霞說完就回來了,也沒有帶回什麼有用的信息。
隻說主子爺說了,怕是晚膳不能一同用的,請姑娘先自用。
福晉在前頭善後完了,就去了一趟養雲齋,在養雲齋待了半個時辰,之後出來就回了前院,沒有來寧翹的邀月堂。
寧翹倒是不在意這個,福晉肯定是不會紆尊降貴到她的地方來的。
最多也就是叫身邊的丫頭來問候一聲,以示對她這個侍妾的關心。
府裡也不安生,周得勝到處拿人,動靜沒有鬨的很大,但是陣仗還挺嚇人的。
正院和東院那邊都是一副撒手不管的做派,寧翹也叫煙霞約束著邀月堂的人,不叫他們這時候在外頭亂走,隻管本分守著自己的差事。
這回到處都拿了人,就連邀月堂都帶走了兩個小太監兩個小丫頭,很多都是正常的問話,也煙霞也去了一會兒,寧翹不管彆人那怎麼樣,邀月堂裡,她是叫煙霞說了的,都不必驚慌。
用膳過後,身上的淤青揉開了,藥味有點重,寧翹不喜歡,叫煙霞到跟前擦了擦,這藥確實是好,不過兩刻鐘,身上的痕跡都消散了。
這隱隱作痛的地方疏散開來,藥味也都去掉了,寧翹倒有點困了,就直接在榻上睡著了。
煙霞進來的時候瞧見了,忙拿了個小褥子給寧翹蓋上了。
多爾袞聽完周得勝的彙報,半晌沒有說話。
周得勝一身的冷汗,這屋裡低氣壓得很,主子爺隻要不說話,他甚至連呼吸都不敢了,那壓迫感一上來,他甚至都下意識的屏住了氣息。
周得勝這次手腳挺快的,比上回快些。
上回主子爺已經很不滿了,周得勝這回是拚了命了,下了狠手,總算是把那起子人的嘴給撬開了。
多爾袞將手裡的紙張捏了捏,起身道:“去邀月堂。”
周得勝隻敢跟著,都不敢說主子爺您沒用膳,要不用了膳再去吧。
他想起主子爺給煙霞的話,隻怕這會兒邀月堂那位早就用過膳了,這主子爺不用膳也不行啊,晌午就沒好好用的。
今兒慶功宴,是好好善後了,但這個結尾就不完美。
彆府上也叫帶來了幾個小阿哥小格格的,是大格格和大阿哥招待的。
彆人年紀大些的沒有被嚇著,都是年紀小的被嚇了嚇,但是回去之後哄一哄就好了。
唯獨大格格和大阿哥,怕是上回鮫絲紗過敏的事情鬨的,尋常都好,今日遇上這事,就受驚過度了。
府醫去看過,說是要在東院佟佳氏身邊將養些時日,不能再那麼嚴格的按著時辰讀書騎射和玩耍了,得歇一歇。
多爾袞為了孩子的身體,當然是允準了的。
可這已經是第二回了。大格格甚至都聽不得鮫絲紗三個字。
今兒遠遠的看見寧氏身上的鮫絲紗,嚇得直往奶娘後麵躲,大阿哥也是紅了眼睛的。
這是不想他任何一個孩子好好的長大。
好歹是自己的好日子呢,慶功慶功,一眾親王郡王裡,他的功勞是最大的。
府裡各處都紮了燈,晚上還開了宴的,就預備著讓人瞧瞧府裡的熱鬨。
可這會兒人都走了,府上的燈都亮著。
看著這燈景,多爾袞心中盤旋的怒意漸漸升起戾氣。
看哪兒都歇不了這口氣,唯有瞧見邀月堂門前掛著的燈籠,聞著那熟悉的順著春風吹拂而來的花香,多爾袞的腳步一點點的放輕,這心中的戾氣才一點點的沉下來。
多爾袞進去,沒瞧見小丫頭,煙雨機靈,跪下來說姑娘歇了。
多爾袞頓了頓,還是進去了。
周得勝往裡頭瞧了瞧,他沒跟進去,兩個丫頭也沒跟進去,周得勝想了想,才說:“主子爺拿了結果,就直接過來了。”
煙霞煙雨兩個那可是從前被周得勝親自教.導過的,一聽這話就明白了。
吩咐了煙水煙汀兩個候著,她們倆就去預備膳食去了。
說實在的,晚上自家姑娘也沒好好用呢。等和主子爺說完了事情,她們就看準時機送上去吧。
多爾袞進了外間,看見小丫頭就在榻上睡了。
小臉白嫩嫩的,已經恢複了些紅潤,那胳膊上的淤青也消散了,看著和原先一樣可親可愛。
這丫頭向來睡得香甜,這會兒也是,他進來了都不知道。
多爾袞也沒有把人叫醒,借著燈色瞧了她幾眼,然後便撐著胳膊歇在小丫頭身邊去了。
王府這樣大,竟隻有在這丫頭這裡,才能感到片刻的安寧。
也隻有這一點安寧,勉強能壓得住心中嗜血的衝.動。